不要比较:活着的人都是无敌的

曼德尔施塔姆是俄罗斯白银时代最卓越的天才诗人。

1918年春,他在参加一次宴会时,与手握生杀大权的布柳姆金同坐一桌。宴会上有人找布柳姆金干杯,他一副很忙的样子说:“等一下,我先填完逮捕证再说……西罗多夫,西罗多夫是谁?枪决!”笔尖一动,一个鲜活的生命宣告终结。

如此冷酷、残忍的场面,让曼德尔施塔姆按捺不住。他突然冲过去,把那份名单撕得粉碎。诗人逃往高加索,自此开始了漫长的漂泊与凄惨的生活。

他曾经天真地对狱卒大嚷:“快放我出去,我生来不是蹲监狱的!”然而,命运似乎习惯于和人开玩笑,他的一生都和“逮捕”“监狱”结下了不解之缘。

1937年,在离开这个世界的前一年,他写下了《不要比较:活着的人都是无敌的》这首诗。在生命的最后时期,他有时会躺在篝火旁,读彼特拉克的十四行诗。

多少年后,爱伦堡动情地写道:“这个怕喝一杯未开的水的人,身上却有真正的勇气。这股勇气陪伴了他一生,直到篝火旁的十四行诗!”

1938年,47岁、正当壮年的曼德尔施塔姆,悲惨地死在远东的转运营。他的尸体和其他的死者一起,都被冻得硬邦邦的,像劈柴一样,堆放在劳改营的墙边,然后成批地用车运出去,葬到营地的坑里。直到次年1月30日,他的遗孀娜杰日达收到邮局退回的包裹,才知道丈夫已离开人世;

“白银时代”代表作家安德烈·别雷,称赞曼德尔施塔姆为“诗人中的诗人”;一向以狂傲著称的1987年诺奖得主布罗茨基,在颁奖会上直截了当地说:“曼德尔施塔姆比我更有资格站在领奖台上,他所做的一切将如俄罗斯语言那样长久地存在!”

曼德尔施塔姆的诗作和声名,在他生前遭受了几近夭折和淹没的命运,但他的诗作犹如地下深处的黄金,一经发现便熠熠生辉,声誉越出国界。几乎没有人怀疑,他是当之无愧能与艾略特、里尔克、瓦雷里和叶芝等世界级大师并肩的人物。

曼德尔施塔姆已经死去83年,但他的诗歌还活着,世界上无数的人在诵读那些优美的语言。1974年,在俄罗斯出版了一本他的诗歌选集,在顷刻间销售一空。谁又能说诗人已经死去多年了呢?活着的人都是无敌的!

我想起了林生斌,上海恶毒保姆纵火案中幸免于难的男主人。爱妻和三个孩子葬身火海、曾经幸福的家灰飞烟灭,唯独他活了下来。他活了下来,活成了无敌的勇士、不屈的斗士:九寨沟地震后他给灾区人民捐款;疫情爆发后给医护人员捐口罩、到福利院义务给老人剪头发、到大山深处给孩子们送去衣服。

在失去妻儿1070天后,林生斌创建的“童臻一生”童装系列正式上线。“童臻一生”这个名字是林生斌的妻子生前起的,是从全家人的名字中分别提取一个字结合起来的。他的童装品牌每卖出一件衣服,售价的10%都会以顾客的名义捐赠出去,为“微笑儿童公益计划”做善款……

看,这世上,有些人正如曼德尔施塔姆所说:活着的人是无敌的!

林生斌正是这无敌的人。他是仁者、智者,更是强者!


  附:不要比较:活着的人都是无敌的

让我闪开,以温柔的恐惧

转向平原的空旷,

天空的圆周让我头晕。

我向空气请求,我的仆人

也都在等着尽力或什么消息;

我已准备好了——它永不开始,沿着远航之弧形。

我已准备好走向可以拥有更多天空的地方,

但是这明亮的渴望现在已不能

将我从尚且年轻的沃罗涅日山坡

释放到明亮的、全人类的托斯堪纳拱顶。

1937.1.18,沃罗涅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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