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05
Dustin在建立了Asana之后就没有原来在Facebook那么忙了,比起Mark经常为了蓝色巨轮要搭上自己的睡眠时间,Dustin Moskovitz每个礼拜甚至能够休息一整天。
全Facebook都想念Dustin,不论哪个部门的小姑娘小伙子们都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他回来看看。
所以Mark从编程部回来的时候看见Dustin并没有太过惊讶。红发青年坐在办公桌对面的位子上,用脚尖在地上一点一点地转着圆圈圈,自娱自乐得挺开心。
但是Dustin一看到Mark,脸色就沉重了起来。
“Mark,”他在CEO关了办公室的门之后才开的口,“你现在有空吗?”
礼拜六出现在公司当然是没空的意思。但是对方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在社交网络如此发达的今天还不辞辛苦地从自己家里赶来Facebook,Mark愿意给他一个好脸色。“Dustin,发生了什么?”
“我有个不太好的消息。”Dustin的情绪有点低落,肩膀和脑袋都一道垮了下来。
Mark一怔。Dustin不常愁眉苦脸地来找他,这次怕是Asana摊上大事。
“不是Asana的问题,”红发青年环顾四周,确定四下无人之后才神秘兮兮地开口,“我感觉Wardo在硅谷谈了个女朋友。”
“……你黑了他的电脑?”
Dustin连忙辩白道:“没有,当然没有。我没有黑他的任何通信设备。”
Mark挑挑眉,等他继续说下去。
“前几天我又见到了Wardo,我跟他一起吃了个晚饭,你知道的,就是那家你嫌弃他们家任何食物都太辣的东南亚菜。”
Mark不动声色地听着。
Dustin继续说:“我看见他的衬衫领子后面有……嗯……肯定是女朋友咬的,挺深的一块。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辣妹,跟狼似的。”
“跟狼似的辣妹女朋友”阴郁地看着达达。
“所以呢?”他挑眉。
Dustin惊讶于Mark的无动于衷,跨出Facebook总部的时候内心简直暴风哭泣,当天晚上打电话给了从前H33的恋爱顾问Chris Hughes,叭叭叭地把一切故事全部倒了出来。
Chris Hughes晚上一边和Sean Eldridge遛狗一边听的电话,面色复杂,幽幽地给Dustin来了一句补刀:“哎,Dustin,感情这种事情是不能勉强的。”
Dustin感觉末日都要来了。
其实Mark和Eduardo那天的对话算得上是不欢而散,话题还是不由自主地朝着“那个方向”发展了,并且Eduardo后来也没有打算听Mark的解释,匆匆地说了一句再见就一把推开玻璃门拔腿就走。明明在字里行间放冷箭的人是他,逃得飞快的也是他。
Eduardo后来也没怎么跟Mark接触,他大部分工作确实都只用和David Ebersman共处就行了。Mark是Facebook的核心,是不会被IPO影响到的那一部分,Eduardo要规避起他来太容易了。更何况Mark也不是没事干,他正在带着Facebook的核心开发团队每天忙得天昏地暗。
Facebook的现任CFO和前任CFO相处起来难免尴尬,所以Eduardo礼貌地避免了一切工作以外的对话,大家都是职场里滚过几圈的成年人,维持表面的油光水滑总还是容易的。
David依旧对公司市值的问题和Eduardo存在着分歧,哪怕活跃用户来源的报告显示的数据和Eduardo预期的相差无几。
Facebook作为登录平台的占比跟他们之前预期的有所偏差。Facebook现在的盈利模式并不那么可持续——社交网站日新月异,并且人们在上面花费的时间有限,David的估值实在是太高,不一定能够在IPO上冲到这个价位。
但是David也在拿其他数据试图说服Eduardo。他们在俄罗斯和南美洲的扩张速度非常之快,远远没有到发展天花板的地步。
双方拉锯起来尤其艰难,学到这个地步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理。
Sheryl对IPO过问得比Mark多,她惊讶于Eduardo的坚持,很少有承销商会坚决反对甲方公司CEO的意思,毕竟摩根斯坦利问Facebook拿的佣金,任何世俗一点的人都知道要尽力按照甲方的思路。
然而看看他们现在的战况,Sheryl挑挑眉,她可不想让Facebook成为第一个IPO时承销商和甲方公司先谈崩的案例。
这种僵持甚至惊动了一部分董事的高层,董事会开得匆忙,真要说站队的话,确实一部分同意Eduardo一部分同意David。
Mark在会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才进来,开发团队的一点问题绊住了他。他一推开门眼光就扫到了还在争执不下的两派金融精英,Sheryl不得不压低了声音把会议进程告诉他。
David感受到Mark的目光,他不想再纠结下去,Facebook的上市不能再拖延下去,但是Eduardo说什么都不松口,坚决要把股价和市值往下调。
会议无果。Mark原本想趁着散会的时候跟Eduardo说些话,但是还没等他从自己的宝贝椅子上站起来,董事们就用一堆问题拖住了他。
他只能亲眼看着Eduardo站起身立即离场。
Eduardo的步伐匆匆自然有他的原因。昨晚熬夜的时候他喝了太多黑咖啡,感觉自己的血液里都散发着苦味,头疼得嗡嗡作响,他想着先去洗手间洗把脸,中午Dustin还给他发短信,问他能不能一起出去吃东西,他找到了一家超酷的餐厅。结果一推开会议室的门,Eduardo又看见了更让自己头疼的人。
Sean Parker。
硅谷最凶狠也最放荡的剑客双手抱肘,好整以暇地直面Eduardo Saverin和他身后一群的手下。
Eduardo对他点了点头,本来想假装无事发生过,直接从一边退场。
奈何Sean Parker自然也听说了Eduardo和David双方针尖对麦芒,一上来就开始质疑Eduardo的业务能力。
“经过那么多年,我依旧对你一无所知。”
Eduardo步伐一顿,他身后的手下们疑惑地互看几眼,他们都是在华尔街讨生活的人,知道Sean Parker这位大人物的有,但是能把脸和名字对得上号的不多,都奇怪这是哪儿杀出来的拦路虎,气焰嚣张得隔了那么远都能闻到血腥味。
“我也没比当时在Palo Alto更了解你。”Eduardo努力地权衡着自己语气里冷淡和礼貌的比重。
他每次对上Sean Parker都赢不了。所以他只想转身离开,不想让自己的手下看自己尊严扫地的狼狈样子。
谁知道Sean又来。
随身携带吸入器的害人精靠着吧台,不紧不慢地继续说:“我不知道摩根斯坦利为什么派你来。但如果你是主动请缨来Facebook修正自己当年错误的话,我劝你还是把机会留给你们一直看不起的摩根大通吧。”
Eduardo深吸一口气,手握成拳。
害人精把Eduardo糟糕的脸色尽收眼底,继续说:“至少人家摩根大通第一次没有犯错。”
刚刚去侧门取文件的实习生偷偷抬起眼,才发现Eduardo脸上礼貌的面具快要裂了。
“Sean。”
虽然CEO出来得晚,连最后一句也只听见一半,但这不妨碍他出声警告Sean Parker。他一看就知道Sean是特意来扫Eduardo面子的。
Mark向前一步,半个肩膀挡在了Eduardo面前。
如果换做平时,别说Mark开口了,他皱一下眉头Sean Parker就住嘴了。
谁知道Sean Parker还开口怼了第三下:“人永远在踏入同一条河流,Saverin,你也……”
卷毛CEO刚刚想开口,Dustin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Facebook,红发青年像是突然从地板里冒出来的一样,用他的鲑鱼玩具猛地一扎子闷住了Sean Parker。
“好了好了,别说了别说了。”他用玩具捂住呜呜作响的Sean。
Mark和Eduardo都因为英勇的Dustin而愣住了。
“你们还好吗?我今天下班早,提前来看看。”Dustin解释道,手上还用鲑鱼玩具把Sean那张嘴给捂得死紧。
Eduardo看见Dustin总算心情好了些。“我以为你还在Asana。”
“独立门户以后我想什么时候下班都行。Wardo,今天的晚饭,我们早就说好了。”Dustin终于把Sean Parker松开让他去透气。
“好。半小时以后见。”
Eduardo的电话又响了,他说了句抱歉之后就接起了电话低声交谈了起来。
Dustin深呼一口气,背过身还对还在顺气的Sean Parker做了个鬼脸。
Mark这次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看戏的人群散去之后,他压低了声音冷着脸道:“我跟你说过的,不要插手这件事,Sean,你已经不在董事会了。”
Sean Parker往嘴里喷了几下吸入器才缓过神来。
“你说的是IPO,还是Eduardo Saverin的强势回归?”
Mark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无论什么。Sean,别让我再提醒你第三次。”
他的语气冷得让Sean感觉到他这回是认真的。他认为自己和Mark的关系算得上不错,不值得为了Eduardo毁掉一切,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悻悻离开。
Eduardo的工作比想象中要早结束,Dustin在哪儿都妙趣横生,肯定又被热情如火的Facebook大军缠上了,干脆就在大门口等他。
他几乎是无意识地又想抽烟,反对的声音刚冒出苗头就干脆站在路灯下掏出打火机点了一根。大概是在别的方面把自己逼得太紧,在烟草上他有种不计后果的放纵。
其实他时常梦见哈佛,其中梦见H33的次数又远多于艾略特。特别是他住在新加坡的那段日子。Eduardo在狮城办项目的时候在那儿住过两年多的时间,带着陌生的团队在这个炎热的国度一点一点搭建着摩根斯坦利的金融王国,一不留神手下的小兵小卒就会犯错,Eduardo不止有自己的工作,还要留一只眼睛盯着他们,两年多的时间在记忆里忙得像十年那么长。
他在新加坡的时候耳根格外清净,当时Facebook还没涌入东南亚,同事们大部分都是新加坡本地人,只知道他的工作经历和教育背景,对于他和那片蓝色巨轮的关系并没有那么清楚,他们敬仰他的才能,他也很乐于跟他们共事。邻居们更是只知道他是一个英语很好的巴西人,名字的缩写是ES,工作很忙,早出晚归,偶尔一个人在阳台上抽烟。仅此而已。平心而论,如果不是因为工作,他可能会考虑在那里定居下来。
他那两年忙得像个陀螺,睡眠时间少得可怜,梦里却总有黑夜里被雾气包围的H33,教学楼门前橘黄色的路灯……
还有能够呼出白丝丝的寒气的加勒比之夜。
任何人出现在Eduardo的梦境里之前他就会睁开眼睛,心情复杂,意识清醒,睡意全无。然后他往往会坐起来点一根烟或者倒一杯浓厚得像是药浆的黑咖啡,烟草或者咖啡因能让他短暂地把过去忘得一干二净,一身轻松的Eduardo会和电脑上的财务数据一起迎接东八区的第一线白昼。
“Wardo。”
Eduardo抬起眼,看见Mark走到了路灯下。
Mark果然还穿着他标志性的gap卫衣和牛仔裤,手插在衣服口袋里,轮廓乍一看和当年一模一样。
卷毛垂着眼睛,暖色的路灯淡淡地映在他脸上,从Eduardo这个角度能够看清他发紧的嘴角,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各自沉默了一会儿。
“Wardo,”Mark重复了一遍,顿了顿继续开口,“你想谈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