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本文为半虚构。
在发生这些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没有将它们以口头或文字的方式表达出来,它们埋藏在我心间,没有沉寂而是躁动不安。
而促使我开始整理叙述它们,不过是因为这个冬天开始冷了,而我也感到累了。
这样的说法有点滑稽,我明明是一个热爱冬天的人,也是个无时无刻不感到疲惫的人。
好了,抛开这些,我简单说说事情。
我是个居住在城市边缘的自由写作者,素日不爱跟人打交道,终日沉浸在Lana Del Rey和Athletics里,闲暇时间写写画画什么的,也有一段时日了吧,这段时日究竟是多少,久得我记不清。仿佛我从一出生就是一个人,是条被独自搁置在空玻璃瓶的鱼。
刚开始的时候我整夜整夜地失眠,我躺在床上,直挺挺地像个死尸,盯着漆黑的天花板,脑中空白一片。半颗头颅笼罩着像被狠狠打了一拳般的困意,就是你越困,时间的流逝使你越清醒。时间长了,我患上了偏头痛,夜里不再像个死尸,而是案板上濒死的鱼,辗转反侧,翻来覆去,翻着翻着,天从暗红色逐渐变成了灰白色。
于是我开始疯狂地抽烟,在冷酷的黑夜里,边抽着烟边用手机当手电筒,反复翻阅以前写下的七零八碎的笔记。往往是这本五篇,那本六篇,诸如此类的。我还开始酗酒,卑微地期望着它能带给我一段时间的睡眠。然而卑微的期望从不被谁放在眼里,包括睡眠本身。
当我把具有助眠效果的抗抑郁药物大把大把往肚里吞后,魔法一般,我变得嗜睡,从凌晨一点睡到次日中午。于是由此带来的附加作用是,我整夜整夜地做梦。白天从外界得到的消息,我编的故事剧情,乃至我整个人生的经历,像属于不同的拼图里的拼图块被重新组合在了一起,加上梦境本身的荒诞性粉饰,成了精彩而冗长的,占据我整个睡眠的梦。
开始梦里的内容往往是一些不切实际的,跟我本人完全没关系的那种,就像我魂魄附着在别人身上,经历着别人的幻想和经历。我不以为意,让它持续了一段时间。
其实我是有些庆幸的,它们大多数很有趣,而我身处里面心安理得,毕竟身为生活中的失败者,躲到梦里能成为上天入地的魔法师,一个在别人生活中向来被淘汰的群众演员,进入梦境,就是整个世界的构造者,可以随心所欲改变故事的走向,且自己还是第一主角。
除了偶尔会被浑身燃烧着火焰的黑色梦魇巨马按在冰冷的床上践踏,一切都挺好的。我醒来后会将我记得的梦记录在专门的笔记里,以作为我写作的素材。
但后面,事情开始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我在梦境里开始遇到两个人,他们是我笔下的两个人物,一个是智障冰山攻,一个是腹黑人妻受。这两对矛盾的词语组合在一起,是因为后者是他们的外表,前者是他们的内心。
他们之间的关系暧昧不清,而受还交了一个女朋友。
然而这已是我抛弃多年的故事设定了,他们的故事没有继续下去。奇怪的是在我度过一段漫长的脑中完全没有他们的时光后,他们阴魂不散地重新出现在我梦里。
在梦中,最初他们是以一对恋人的方式出场,上演各种光怪陆离的剧情,或甜蜜,或虐心。我一直作为一个旁观者,参与着故事的进程。偶尔会跟他们有无关紧要的接触,对整个梦境的走向影响不大。
当我又做回我梦境的主角时,奇怪的事情来了。他们开始分别和我谈恋爱。
一开始是攻居多,因为我的好感度是偏向于这个外表冷酷但实际上傻里傻气的男生,而且重要的一点是,他其实比受好说话。
在梦里,他要么在我下楼梯的时候像阵风似的二话不说跑过来把我横抱起来跑下楼,要么和我互相暗恋在我各种套路后对我表白,要么做一个默默陪伴守护我的暖男,要么blablabla…妈的,以我糟糕的记忆力,实在记不清。
后面不知道因为我哪时候冒出“攻太智障了和我性格不合,受比较聪明和我比较配。”这种想法,对,这也是在梦里冒出的。一般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也只有在梦里会有。于是受做男主角的次数开始多了起来,剧情诸如“我为了改变他对我糟糕的印象而穿越回过去改变历史,被他抓住后坦白我喜欢他”、“和他互相暗恋然后被同学撮合”、“和他在魔法国度畅游天际”,哦,还有最近一出“我祈祷着希望他喜欢上我,结果他真的别有心机地打电话来叫我去他家办事情。”而且每次我都因为他有个女朋友,而罪恶于自己会不会当了个小三。
当然了,我也常在不同的梦境中分别遭受到来自他们的鄙夷。尤其来自受的居多。此中原因,后面会说到。
做这种少女怀春的梦,对于普通人,尤其是我这种鸟都没人鸟一下的角色,不是还挺美滋滋吗?的确,曾经在主角是那几个我为之痴迷的异国男生时,那确实爽到不行,可这两个人出现后,我的美滋滋仅限于梦里,苏醒后只会感叹:真他妈的烦。
特别是到最后,我开始在梦濒临结束的边缘的时刻,慢慢有自己可以控制的主观意识时,我总是会说:“如果这些不是梦就好了。”你看,我即使知道这是梦,梦境专属胡话还是又出来了。
假若我期望着这些都是真的,那也只是一种对美好结局的盼望,对我可以改变过往的渴望,渴望那些错误的选择,都没有做出。
在这种梦境一波又一波的侵袭下,其中掺杂着过去那些已经不再与我有交集的人在不同梦中对我的失望、唾弃、鄙夷、嘲讽…我被迫一次次掀开我早已结痂的伤疤,看着那道深深的红色沟壑,它提醒着我:“嘿傻逼!别忘了我啊!”
我才记起我那被粗暴锯断的人生中的前半段,是有着这些经历的啊。
那两个男生不是什么故事人物,他们曾经在我的生命里活生生地存在着。是我认识的,熟悉的陌生人。
我当初因为孤独得无聊,偷偷一厢情愿地认定他们是一对,以此作为我的精神食粮。和另一个不再和我有关系的女生一起。但是好景不长,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几乎全班人都知道了,这违背了我的初衷。然而其中也有我愚蠢的无意让它一错再错。在我即将离开那个班级时,我选择不再关注他们,可只要我在,他们就永远避嫌着。
也因此我的梦里曾出现过我回到那个班级时,我面对他们,说出“我早就不关注你们了,你们爱咋地咋地。”从此释然。
我在心里已认定我与他们已是两条往相反方向延伸的平行线,只会渐行渐远。
因为他们而产生的种种只是我苍白人生里的一个遗憾罢了,虽然它让我耿耿于怀。我讨厌的是它像一张多米诺骨牌,一旦倒下会触发所有我内心深处黑暗的回忆。
明明是我锯掉的那一段前半生,为什么还要跳出来扰乱我?像讨厌的远房亲戚过来串门,带来的熊孩子还不停在你的地盘上大肆破坏。
我可是红着眼,发着狂,用尽我最后一丝力气才把它锯断的。
因为它们一直像甜老虎黑童话里的夜鬼一样,一只只缠在我身上,那些丑陋不堪的过往,充满着孤独、绝望、无力、百口莫辩的过往,我背着它们,犹如背着巨石千万钧,艰难地挪动着步伐,它们还在我耳边不断说着:“你好没用”、“像你这么恶心的人别活着了”、“全世界都唾弃你”、“死心吧,没有人会理解你的”、“你就是个罪孽深重的人”…
我的精神终于崩溃了,夜鬼们化作一把钢锯,我抄起它开始试图锯掉那段人生,疯狂地,歇斯底里地,把它亲手埋葬。
而后我搬到城市边缘,离群索居地活着,我想,只要不招惹生活,生活应该就不会玩儿你吧。
于是我此时颤抖着看着那个我人生的裂口,想起这个想法,看着那些夜鬼在我眼前转啊转,转啊转,转啊转,每转一次我就往嘴里塞一把喹硫平,再转一次我就继续塞。我知道我在拿着锯子再次锯我的人生,只是这一次我直接锯向了它的尽头。
All we are is sinking endlessly,isn't it?
事实证明,锯尽头是不科学的,因为你不知道滑稽的尽头究竟在哪里。我在昏睡了整整九天后再次醒来,看向窗外,天还是暗红色的,似乎在密谋一场雨。
我坐了起来,点燃一根烟。我知道这九天里我一直在不停做梦,但我毫无记忆。于是我将这些事写下,打算把它们打包扔了。我想起仿佛彼岸的我童年时的红色摩托,深吸一口烟,尽数吞进肺里。便隐遁于黑夜。
20171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