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古筝结缘,在于一念之间。一念之间可以改变很多事,或许错过某些事,但或许又重新认识了某些事。 ——题记
初一时上思想品德(政治)课,老师提问我们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问到我了,我一愣:“古筝”。“古筝挺好的,学几年了?”“七年了吧。”“真好,我也喜欢古筝,但我比较懒,没有练下去,只是比较喜欢而已。”
当我说我练了七年时,周围的同学发出了惊叹声。大概谁也没想到我练了那么久吧。其实我当时也有些发虚。在这之前,我也不会想到自己磕磕绊绊地坚持练了七年。
三周岁时,爸爸妈妈带我和姐姐去练电子琴。三岁小孩的手攥成一团,在琴键上只懂乱敲乱打。最后是姐姐坚持留下来了,而我在旁观看。
后来我练了两年,没成大器,你是在按”dol”时先数键找键,老师讲课时爱睡觉,整个一个人趴下去,所有的键爆发了地震般的噪音,而我常常被震得有些恍惚。好在当时还小,五六岁,未上小学,大家都比较宽容我。再后来,我学会了想睡觉前把开关给关了,老师讲课时我好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两年后我不爽了,吵着嚷着不练了。爸爸妈妈也很理智地知道我是烂泥扶不上墙,再这样下去也只是费钱。可老师不愿意了,她让我放弃之前要练会一首歌——《小星星》。
我练成了,现在还会。这是我两年来记得的,学会的第一首也是唯一的一首歌。
走出琴房时,我觉得我人生都敞亮了。那一黑一白交错的琴键简直,简直就是,噩梦?我学艺之中的笑话?
都不是,只能说是我练古筝的一个铺垫。走后的一年里,经常跟着妈妈送姐姐去琴房,接姐姐回家。有次妈妈问我后悔吗?怎么可能后悔?不可能不可能!
当时坐在摩托车上,身旁的风呼呼地带着这句话甩进琴房。既然不后悔不练琴,那有没有后悔接触乐器呢?我没有再想下去。
一年后,我们便宜去听音乐会。有一首《春江花月夜》听得我如痴如醉。一念之间,真的就是一念之间,我对爸爸说:“我要练这种乐器,因为它可以弹这首曲子。”这一说,把爸爸高兴坏了。隔天就带我去琴行选古筝了。爸爸说要给我买很好很好的古筝,并告诉我什么民乐一厂的乐器最好,最后就选了一厂的潇湘夜雨的古筝。几天后就送到家了,非常漂亮的一架古筝,有梅花图案,却和其他古筝的梅花图案不大一样,排列整齐,上下均匀。琴身里面还有制筝大师的姓名章。
当时脑袋里就一个字:美!
我甚至都没觉得这琴与那天晚上音乐会的琴有无不同。
爸爸给我找了一古筝老师。我一看,世界仿佛静止了,空气不再流动。一年前的回忆争先恐后地从我的耳朵、颤抖的唇、睁大的眼,涌进大脑。我尴尬地启唇:“老师好。”
“又回来啦,怎么,不认识我啦!”
我天我天!我怎么双回来了!我练的是古筝不是电子琴、钢琴好不好!
爸爸告诉我,这位老师不仅教电子琴、钢琴,还教古筝。这不大家都很熟悉嘛,让她继续教古筝就好了。
这下好了,我心惊肉跳地坐在古筝前,不知道她这个人记不记仇?不知道学了只会一首《小星星》会不会败坏她的名声?呀,这古筝咋那么像电子琴?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很快过去的很快过去的。
作为一名一年级小学生,尊严告诉我这次不能再玩了,不能想学就学,不想学就不学了。不然让别人怎么看我。两年一首曲子已是奇耻大辱了。再添一个“吊儿郎当学古筝”,我这人生又该不敞亮了。
说不玩就不玩。刚开始我还真是一本正经。可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我是从二级开始戏剧的,可是《春江花月夜》在几级,离我多远我都不知道。那回我终于怒了,趁着爸爸不在家我和妈妈讲道理。本来妈妈还觉得挺有道理的,老姐一句“她就是不想再学古筝了”就挺进来,妈妈一句话就惊醒了:“不行!继续练,别废话!”
我练古筝是有时间标准的。刚开始一天两次,一次二十分钟。后来是一天两次,一次半小时。到最后就变成一天三次,一次四十分钟。当然,终有一天我又烦了,历史老师告诉我,那里有暴力,那里就有反抗。这次我想试着反抗一下。
我把手指上佩戴的佩甲统统扯下来,一甩手,嚷着:“天天练这些!我不练了!”“春江花月夜也不练了?”妈妈反问我。“不练了,再也不练了!”这回我咬咬牙,一口回绝。
“妈,她就是在浪费时间。“老姐总喜欢在旁边拆我的台。
“那你就先站着,站到你爸爸回来你自个和他说。“
“好吧。“
……
爸爸回来了,也听说了我在家的状况。其实也没那么严重,我就耍耍脾气。可爸爸当真了,搬一凳子正儿八经来审我:
“刚才怎么不练了?“
“手麻。“
“为什么说不再练古筝了?“
“谁说我不练了?我歇歇就来。“
“想练就练,不想练就不练了吗?“
“哪来的话。“
“给我一个你不练古筝的理由。“
“……我过去练古筝了啊,我现在就过去。“
“开始吧。“
……
文人的道理只能骗骗妈妈,武者的风范只能跟古筝斗气。我左手一个扫弦,右手一个扫摇,琴弦就被我扯断了。
后来的后来,我换老师了。这位老师牛逼,会弹古筝、钢琴、扬琴、琵琶,才女中的战斗机。当然,以我这水平,第一节课就被骂了。好在我能吃苦,能挨骂。慢慢地我就去考八级了。
我考八级时没人相信我能通过。因为我懒,太懒了。整学期整学期没练,一放假,就上几节课便去考试了。考完之后自我感觉还超好。别人追问我怎样怎样?“挺好挺好,就是我弹奏时一评委小声错不错,被我听到了,然后弹错了一个音。“”那怎么能弹错音呢!能过吗?“”我觉得应该是良好。“……他们觉得我说得不靠谱,因为我太久没弹奏古筝了。
过了几个月,证书发来了,上面印着:良好!
我说什么来看我说什么来着!我预料的事能有差吗?然后我就到处招摇,得瑟地让人反感。
有时候我也超自恋:我怎么预料地那么准?
古筝考级成绩分四个档次:不通过、通过、良好、优秀。
我每次考级都是良好,而且每次考完我就预言这次是良好,没错过。
之后我跳级了,跳到十级,考级曲是《秋夜思》,还要考一张乐理试卷。这回和上回一样,我也是整整一学期没练过古筝了,同样没人相信我能通过。特别是妈妈,拖地时一直拿话激我:“这回跟这回不一样!这次十级,难度很大,你别总以为你能过你能过。到时候过不了十级,明年就要重考,到时你觉得值不值,后不后悔!“
还有那乐理,我先是和其他同学突击学了一周的乐理课。我很奇怪我是学古筝的,怎么给我看五线谱?还有上面的符号,怎么画怎么丑。看懂了五线谱,就要画五线谱,画完后还要继续学A大调D大调……然后又是一堆乱七八糟的。
一天两小时,一共七天。我认识了全宇宙谱最大的符号。然后乐理书面考试。过没过?那当然是过了。不然,我这堪比七年的七天在搞什么!
二零一七年八月五日,我正式进行古筝弹奏考试,十级。我坐在候考室里听到其他二十级的同学弹奏,听得我心惊肉跳。她们每人都有两把刷子,选的曲子难度超高。第一个音不是扫弦就是扫摇,气场全开,宏伟壮观。想想我那首平淡的《秋夜思》,太安静太温柔了。我甚至担心弹奏时评委会不会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在我之前的那位同学弹奏的《林冲夜奔》,这首曲子我练了一半,前奏难度很高,最主要的是这首曲子自带气场。那位同学长得挺秀气的,可弹起古筝来一点也不含糊,扫摇扫的霸气,惊得我有些坐不住。
完了完了,曲完了,到我了到我了。
我递上考级证明,强颜欢笑:“老师好!“然后我坐上了椅子,手抖抖抖,然后开始了。
我尽量让自己的手变得轻柔灵活,背挺得很直。因为老师曾经说我一弹欢了整个人就要往前扑,形象不好。
弹、弹错音最,没、没事的,不怕不怕……
“叮!“我吓得差点没跳起来。评委按铃了,示意我可以结束了。我尴尬地跟评委说:”谢谢老师!“”好,再见。“评委微笑点头,可我看来就就是恶魔。
虽然被喊停是超正常的事,之用我每次考级都被喊停。评委喊停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弹得太好了,不用再听也能确定你对通过了。第二是弹得太差了,评委的耳朵受不了也不想浪费时间了。
我不淡定了,这次轮到我不淡定了。之前我都是一脸无所谓地看别人不淡定。现在我没那自信预测自己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到我的古筝老师面前的。我难受地说:“我是被喊停的。但是前面的人都是弹完整首曲子,就我一个被评委喊停。”老师愣愣,有些不相信:“可能后面的旋律反复,评委觉得不用再听了。只是可惜了,后面那段你练得挺好的。”
当我转身时,有一小女孩小声说:“她一定是优秀。”
小孩,姐姐都不知道能不能过呢……
我曾经写过许多文章,偶尔会写到一句:“世间所有的故事都会留下些许遗憾。”这句话应验在我身上,比如期末考试,我考了两年来最差一次。我怕这次还会应验。
那我这脸可被自己打得啪啪响。
爸爸安慰我:“你之前不是总担心一些事吗,不过到最后也没怎样啊。”
真的希望是这样子的。
过了几周,妈妈举着手机给我看,上面是古筝老师和妈妈的微信聊天内容。老师:考级通过了!
哦耶!我又开始得瑟了。但这次仍有些后怕。
古筝考完了,妈妈问我还要学什么。我一口气说:“架子鼓、吉它、钢琴也行。”“那你看看这个,扬琴怎样?”
我笑了,说:“其实当年我并不想学古筝,而是想学扬琴。当时是爸爸弄错了。”我早在很久之前就知道弄错了。因为那位老师也会弹奏扬琴,就摆在古筝旁边,我去练古筝时总能看到它。
妈妈不信,只是问我:“那你到底学不学扬琴?”
“扬琴,需要很强的节奏感,我的节奏感不好,到时候再说。”
“对,你要升初三了,还要中考呢,快去学习!”
人生路上多美景,古筝只是我路遇的一个景点,纵然美好,亦只是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