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家和对面人家的房屋是莫名其妙的东西面向,我家向东,他家向西。
早上太阳在一片光晕中从对面屋顶升起,傍晚在我家屋后落下,有时能看到对面屋顶上的红色晚霞,更多时候只是看到明暗的变化。
傍晚起,阳光的阴影慢慢地出现在对面的第一层屋檐上,穿插在正反相间的一叠叠瓦片,填满空余的间隙,逐渐形成一条明显的明暗界线,一边光亮,一边黑暗。这条线又随着时间流逝上移,终于走完一层的屋檐,爬上二层的木制窗户和木制墙面。有时溜进了未关严的窗,但不影响明暗的界线,这窗只能撑开一点,从未大方地敞开。最后,这边界线越来越模糊,移动也越来越慢。终于停在二楼屋檐的下方几厘米,隐没于周围的夜色。
看这个过程对于一个少年人是件令人厌烦的事。只是偶尔会看上一两小时,那光影的交界线有种猜不透的深邃,看得久了,整个世界的明暗,时间的流逝仿佛都聚集在了此处。而我也漩入这个自我世界的中心。有时能够忽略时间的快慢,忘记等待的焦虑,伙伴们不在的苦闷。
逐渐地我明白了一些这光影与时间之间的一点规律,它开始于放学后一小时左右,一般结束在晚饭进行时。我会暗自留意那屋檐上的影子,放学做作业时停一会看一眼,出去玩走前看一眼,有时吃晚饭时直愣愣的看着。只是它消失地不明显,我只凭我的直觉判断已经结束了。
我没有将这小秘密告诉奶奶,这件事很神秘也有些沉重,我不能很好地解释其中的欣喜或者可怕之处。我也没有告诉伙伴们,和他们在一起时更多地只有简单的快乐。
有几次,天已经很黑了,那黑暗的一边即将笼罩仅存的一点光亮。奶奶没有回来,我傻傻地看着最后的光亮,越来越暗,界线已经分不清了。只是我觉得光亮还在,那界线不再是明晰的一条线,而像是泛开的水墨,夜色更浓时,铺天盖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