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直到现在爷爷都不怎么吃藕,问奶奶为什么爷爷不爱吃藕?奶奶说是以前吃多了吃伤了。爷爷比奶奶大五岁,奶奶在十三四岁时便跟了爷爷。那时在大队里干活,有小小的一碗米饭吃便不错了,可爷爷每次都将米饭留给奶奶吃,自己吃从池塘里挖出来清水煮熟的藕,所以可以说是真真正正地吃腻了!
我们和爷爷奶奶是挨着住的,家里一直留着存放了许多回忆的瓦房。爷爷奶奶买了一个烧柴火的小灶,一般情况下是奶奶炒菜,爷爷坐在一旁生火添柴。在煮饭时,经常听到奶奶抱怨爷爷。
“火大了,要小点会烧黑!”
“说了火要小点,不听,饭烧黑了啦!尽是糊锅巴!”
“你走开点,我自己来烧!”
“……”
爷爷一般不说话,我就在一旁看着偷笑。
记忆中,在我几岁的时候,他们因为队上小卖部的一个老板娘吵了起来。农村里白天干完活吃完晚饭或是没农活做时,都喜欢到不远处的小卖部坐坐看人家打牌,再扯着白话(聊天)。
奶奶误以为爷爷是去小卖部找老板娘聊天,和爷爷大吵一架,还有人过来拉架,爷爷差点拿小板凳打人,好像是我抱着没有给他拿走,具体事情经过记不清了。从那后,就没到他们小卖部去买过东西,见面也不会打招呼,就当是陌生人一样。
(二)
在我出去上班第二年时,奶奶生了一场大病,在医院住了好长一段时间。那段时间给爷爷打电话,听爷爷的声音都感觉他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有些哽咽还带点哭腔。像哭过后又像承受着许多无法诉说的情感不能爆发,只能压抑着。
因为那年有人算命说奶奶要是熬过了,还可以再活五年。我本想安慰爷爷的,谁知他反过来安慰我,说奶奶没什么事了,不要担心,好好在外面上班,好好照顾自己,千万不要生病。
奶奶出院回家后,只能在家静养,不能下冷水和做力气活。他开始洗菜做饭洗衣,把所有的事情都包了,好在奶奶熬过了那场大病,也破了那五年之说。
上个星期回家,一个阿姨家的小孩考上了大学,办升学酒,奶奶便到长沙去了。我、爷爷、弟弟坐在门口乘凉,问爷爷要不要给奶奶打个电话?他说不打。我还是拨了个电话过去。
“奶奶”
“欸,你回家了?”
“是呀,你在干什么?”
“吃中饭,你们吃饭没有?”
“还没有,爷爷想你了嘞!”
说完这句话,手机里传来奶奶的一阵笑声。爷爷坐在我的右手边,假装很平静。问他要不要接电话和奶奶说话?他说不接,反正过两天就回来了!虽说爷爷黑黝黝的皮肤,但还是可以看出他有些不好意思,脸颊看起来有点小红。
他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就是不肯接电话,说让奶奶先吃饭。我也就传达了爷爷的意思,说爷爷说让你先吃饭,奶奶应了声好,便挂了电话。
奶奶血压血糖都高,每天早上醒来会饿得难受,所以他们很早就会起床。奶奶每次都先给自己煎两个荷包蛋垫底,再喊爷爷起床一起摘菜做饭。
而爷爷的这句让你奶奶先吃饭,一下子暖到了心。从奶奶的笑声听出她的心情很不错,那笑声好像很有感染力,有种很踏实很满足的幸福感。
(三)
前两天,弟弟告诉我,说爷爷和奶奶又吵架了。他说爷爷给奶奶打电话,问奶奶什么时候回家,奶奶说还要在那边住几天才回来,爷爷很生气说叫奶奶不要回家了,说等奶奶回来了,不给她开门,把她关在外面,不让她进门。
弟弟说爷爷讲这个话时很凶还蛮不讲理,很生气。然后弟弟给他送吃的,他也不要,说要把它扔掉。上午还好好的,下午就对弟弟爱搭不理的,晚上叫他一起出去散步也不去。
我就和弟弟说,他肯定是想奶奶了呀!一个人呆在家里面无聊,平常都是奶奶在家里面一起聊天做事。有时就算不说话,在一起呆着也舒服。眼前一直晃悠着一个人习惯了,没见着便会想。
当时听到这个事情的时候,心里是有些不太舒服的。因为早上做了一个梦,都说梦与现实是相反的,我就有一点害怕。下班后,给奶奶打了个电话。奶奶正在吃晚饭,她说阿姨已经帮她叫好了商务车,准备第二天早上回家。奶奶笑着和我说要不要回去?我说你想回就回,不想回就不回啊!奶奶说,他是没事做,我回去了他还要伺候我。
到了第二天,晚上六点多又打了个电话给奶奶,谁知道是弟弟接的电话。弟弟说奶奶回家了正在做饭,我就问爷爷呢?不是说等回来时不让进门吗?不是要把奶奶关在外面吗?
他说爷爷看到奶奶回来,就说还是有个人在一起,做事情都有力气,还带劲!这估计是爷爷一个人感到孤独,“偶尔矫情”一下的小插曲了!
(四)
还有一个有趣的事情,也是从弟弟口中得知的。
夏天,队上的一家爷爷奶奶到老房这边乘凉。农村里面夏天的蚊子超多,奶奶怕蚊子咬到他们,用扇子给那个爷爷扇了几下风。爷爷就一脸不开心地说,别人没得扇子?扇什么扇!当时听完这个后,我是笑到不行,我家爷爷也太可爱了,一把年纪还学会吃醋了!
爷爷做事不太细心,老是伤到自己。某年冬天外面下了好多的雪,我给家里打电话说要爷爷奶奶少出门。谁知第二天早上,爷爷要出去剃头,然后摔了一跤;某年秋天,爷爷到沟边码头不小心一滑,被码头下的木头戳到了后背,肿了好大一块地方;去年,爷爷砍树枝,被树枝戳到了左手,还流了血,被我们发现时,他笑着说,不小心搞的,没什么事;还有些什么暂时想不起了,先就这些吧!
当然这中间少不了奶奶对爷爷的唠叨。不管做什么她都会对爷爷说,做事慢一点,不要急。可说了好多次,爷爷这些个小失误还是会出现,奶奶虽嘴上批评爷爷,心里和行动还是关心着他的。爷爷生气的时候就会说奶奶看他好欺负,只会欺负他。
我觉得这是份被人羡慕的情感,至少我是羡慕和认同的。我喜欢这样“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婚姻和感情,偶尔小打小闹又不减真情。老伴老伴,从年少无知到老来相伴!
现在的快速爱情,自己好像不能消化。可以说我有点死心眼,可以说我古板,因为我想一份感情开始到结束的时间,是从相识到最后一起老来相伴,再到死亡。如果一份感情不能走到最后,那样的感情,我宁可错过不曾开始。
“我希望遇到的感情在遇到他以前,我从未想过结婚的事;和他在一起多年后,从未后悔嫁他为人妻;也从未想过嫁别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