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去看望一个朋友,她因为腿部做了一个小手术上班不便,便请了长假在家休养生息,这才堪堪休了两周,见到我就像看到救星一样,将电脑托到我面前。
“给我推荐一个学日语的课程吧,价钱贵一点没关系,最好是有时效性,不上完就过期作废的那种。”
“跟钱有仇?”我打趣她。
“就是想逼着自己做点儿什么事。”她十分失落地说,“休了快两周,闲得快要发霉了,每天忍不住胡思乱想,前天居然忽然想起从我住院到出院,同事和老板就只是打了几个电话,连看都没来看我一眼。”
“所以你是觉得他们薄情,想要武装一点技能今年跳槽?”我接着她寡淡的语气猜下去。
“不是的。”她笑了笑,“我受不了的不是他们,而是我自己。”
“没想到我也有闲到无事生非胡乱猜忌的一天,我要是再不给自己找点儿事做,恐怕就要变成怨妇了。”她说。
从每天加班加点工作十一二个小时忽然清闲到可以睡到自然醒,自以为多出来的时间是休养生息,却在这种闲散的节奏中忍不住胡思乱想。生活也开始脱轨,再也静不下心像从前那样百忙之中也要抽出一点时间读书。
反正每天的时间多得很,就是因为多,反而控制不住想要浪费。
聚会的时候朋友们聊起这件事,有位毕业就直接进了国企的朋友立刻心有戚戚,说:
“年轻的时候太闲,真的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像我这样,一天三个小时的工作硬要拖到八个小时做完,看上去很安逸,其实真的心累,大家都没事做,就在办公室里各种无事生非上演宫斗大戏。
“反倒是每年最忙的那一两个月,所有人都没时间生什么幺蛾子,虽然干得辛苦,可是一身轻松。”
越闲,就越是什么都不想做。之前的豪情壮志慢慢地被磨没了,竞争力一天不如一天,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贬值。现在就算是想跳槽,又能到哪里去呢?所以虽然觉得不好,也只能在这儿将就下去。
毁掉一个人的一生看起来很难,但其实你只要让他没事做就好,时间一长,他就会自己动手毁掉自己。
我们聊着这话题的时候,邻桌的几个人正在为另一个话题争论,声音越来越大。
一个女孩儿说:“她有什么了不起的,签了那么多单,还不是靠脸,要不是她爹妈生得好,凭什么她就能月入十万,而我们什么都签不着?坐在办公室都快发霉了,真是无聊。”
另一个姑娘的声音说道:“其实她还是有真才实学的,你看她做的那个PPT,也被大老板夸了啊。”
“那可说不定。”开始说话的那位冷笑一声,“还不知道她跟老板有什么关系呢,长成那副模样,就是她最大的本事了吧。”
在一旁偷听的我们险些失笑,问身边那个同样做销售的姑娘:“你刚入职的时候,遇到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同事有没有这样想过?”
“没有。”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因为太忙了,每天连自己手头上的事都得加班做完,操心业绩还来不及,哪有时间盯着别人。”
“不敢让自己太闲,连周末都报了英语培训班。”
人正是因为闲得无聊,才能嫌得那样理直气壮。
多出来的精力和时间无处安放,只好用于揣测、猜忌和怀疑,以此来打发漫漫时光。
在年轻的时候闲下来,一开始不过是几分寡淡几分闲散,一些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和无事生非。接下来,将身边的人挨个儿赶走,把自己包裹成一个透明的茧与世隔绝,不再接受跟自己不同的生活,不再接受比自己优秀的存在,一点一点失去弹性与活力,变成一个苍白无趣而又阴暗狭隘的人。
“他是做新媒体的啊,不就是在路边发小广告让大家扫码的吗?”
“非要去什么大城市,一个女孩子心那么野,今后肯定嫁不出去。”
“Uber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但不就是做兼职司机嘛。”
人与人的差距,正是在这样不经意的猜测中被不断拉大的。
当你关闭了自己,选择猜忌和嫌弃之时,从此便再无前路,只剩回头。
哈佛大学的Germer老师在《The Mindful Path to Self-compassion》(不与自己对抗,你就会更强大)中介绍了对人脑功能的研究结果:
人的大脑有一个部分叫作默认模式网络(default mode network),位于头部从前到后的正中间,在专注做事的时候不活跃,但在休息的时候特别活跃,它的主要功能有三个:形成自我意识;反思过去,担忧未来;寻找问题。
人脑的默认状态就是各种担忧,所以人闲下来,一般都不会想好事。
而人心往往是个叠加态,你觉得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就会变成什么样的人,你觉得别人会怎么对你,别人对你的态度和行为就会逐渐向你猜测的方向倾斜。
不要闲,不要嫌。
在与世界的碰撞之中抛却偏见与猜忌,倾听别人的声音,学习别人的经验,才能进入更广阔的生活。
别在最该忙碌的年龄追求什么波澜不惊岁月静好。
做点儿什么事吧,那才是让你增值的武器。
去打败偏见与傲慢,也治愈陈年的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