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爱国朝小区后墙上的一道空缺移动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74岁了,却暴躁无常。
比起40多岁时,他脸上的横肉衰退、松弛,挂在布满纹路的面颊上,不再让人生畏,只让看到的人觉得憎恶和可怜。
他有七八种基础疾病——
前列腺炎,糖尿病、高血压、冠心病、关节炎、气管炎、还有说不成是什么毛病的脑瓜子疼和背痛。
他的药丸跟他的饭量日趋渐等,痛苦和萎缩轮番折磨着他。
他曾看不惯儿子喝酒赌博,整天看不见人;看不惯孙子被手机近视了的眼睛;看不惯小区里停的乱七八糟的汽车;看不惯老伴死在的冰凉病床旁的医生护士。
但是,能点着他愤怒精力的烛芯仿佛被这几年的时光稀释。
他背着手,用寡淡的凝视,凝视这一切肮脏、不守规矩的玩意。
他把所剩的专注和行动都预备在这次的目标上——一片被人遗忘的野草婆娑的林子。
他记得,这里是过去的林场。小山坡上曾经是乱葬岗,因为竖着许多不齐的墓碑而受人忌讳。直到这片小区建成,毅然将这里永远隔绝。
他挪动着,最后一步歪歪扭扭地扶住了墙,终于进来了。
他歇喘着,闻见了花香,看,那,那有一片野花,朝他挥来了一阵清风,他清醒了,笑看着这里的一切,咕咚的河水在不远处娇喘,如同为他晚景保留的最后一滴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