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行记

                                                      王野蔻

到的时候,接近黄昏,四下里山上的绿色,正以肉眼可见的节奏暗淡下来。一路路况还好,唯座位勉强,腰酸屁股疼的情形是有的。

山村的人与物安详平静,无名的闯入者们荡不起一点涟漪。车从野三坡口下来,又走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已经算是比较深的山区。年来,遭逢了三宗不太顺遂的事,白天里紧锁双眉,晚上又辗转反侧。我是个心事沉重的人,这些事放在别人身上或许不算什么,在我这,却成了坎。我在不断的反思中否定了自己,失败与彷徨的滋味浓到像冬日里终日不散的雾霾。接近不惑的年龄,做人做事依然这样唐突直楞,三言两语就把本可以简单的事搞成一团浆糊,脱口而出的话下一秒就想扯自己嘴巴,把在乎的人得罪,把指望的事弄烂。这种感觉简直糟透了,无以复加。

当然,进山的事不算突然。此地去年曾蜻蜓点水般走过一遭,因我常日里于窠臼中挣扎腾挪,很少出门,那一次的走马观花便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念着是要再来。春暖花开后,老王他们在这边的工地继续开工,屡屡发了山野艳照勾引,而我每每以忙碌但收益惨淡的日复一日加以推脱,心里还是过不了穷不叽叽居然去浪的线。今次,几宗事搅成了一团乱麻,我的因应便在这无措中斩了乱麻,心里有着破罐破摔的凄惶与无奈。正赶上老王他们回石办事,北上时便一咬牙跟了过来,但到站下车,站在了山村狭窄的水泥路上,心里还是不争气地浮起来一些不安和莫名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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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脚的地方是涞水县其中口村,108国道斜在村南。位于一座小山之阳的村落大约有百十户人家,村中间紧依一座小山的是没挂任何标示的一座军营,门紧闭着。老王他们的工程,便在此间。山,据说是空的。进院卸货时,兵们在跑步,一个个汗流浃背。一个看上去还是孩子的短发女兵,从身边跑过的时候,投过来匆匆一瞥。眼神中闪过一种尽管见多识广,仍对关注她的异性保有一种天然警惕,以及少女本然羞涩的神情。我不由收了一下腹,挺了一下胸。

晚饭简单弄了四个素菜,老宋略有歉然。我知道他们食宿都要报销,我来吃住已算有私,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我自然感激,哪有挑剔。小酌了几口收拾残席,天光还没有完全暗下来。老王便提议带老王去走走。三人披上外衣,从村西南角绕出去,向西北的一道山谷走去。

一进口,山谷还算开阔,两侧山上的绿渐渐乌下来,我不住仰着脖子张望,心动于山顶棱角后边暗下去的天光在山脊上形成的那道剪影。脑袋不时眩晕的症状前两天终于定成了颈椎病,举着脖子四下晃,捎带脚还缓解了不少症状。颈椎病这么有年纪的毛病也找了上来,徒增了年近不惑的我的许多惶惑。

商量好次日带我去见识深谷与溪水,半夜醒转,仍然无眠。倒不是初来乍到的不适应,也不是尿憋的,想的还是几百里外萦绕在身上的事。窗帘半开着,可以看见干净的夜空里亮的上弦月。如今,我越来越无法让自己的灵魂超脱出当下去遥远的星空游走了。以逃遁疏离为目的的短暂忘却与清净哪那么易得?尘世不欠我,都是我在亏欠了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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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谷,风凉起来。车速虽然不快,颠簸的幅度却明显大起来,这才蔫不唧把安全带拽过来卡上。谷口地势较阔,路旁种着成行的细高的白杨树。有大的石块上贴着“禁种毒品,卫星监测”字样的红底白字的标语。跟提倡文明是缺文明的道理一样,禁毒说明有毒。昨天来的路上,有那么一段,靠山一侧的岩壁上类似的标语贴的密密麻麻,跟原来汽车站里治性病的广告似的。

大约走了四五里,听见潺潺水声,我兴奋起来。斜着身子张望靠左侧山脚的沟渠里的溪水。路明显变窄了,老宋的车却开得双耳生风。刚才拐上来的时候有两处既爬坡又拐弯的险地,尽管他已经把车速放得很慢,我还是怯了,又不想流露,直到攥着扶手的手心生出了潮,才嘟哝了两句,慢点啊哥,慢点。

又走了一段,路宽了些,风光越发奇丽,水声更大了。我终于忍不住建议道,咱停下看看吧。话音刚落,对面山角突然冒出一台农用四轮车,吭哧吭哧地顶过来。峡谷间的山路,一台车走都嫌胖。好在有房东老曹。老曹直起身子扫了一眼,当即指示,继续走。果然,再走三十米,在右侧一块巨大的斜石下有点空间或可容身。对面的车也停在了不远的地方等。车斜插进巨石底下,对向车才慢慢蹭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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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完车,找一坦途停下。我跳下来回望刚刚容身的巨石。那块足有半处宅基地大小的巨石斜插在一座山的脚底下,山挺而陡峭,岩壁上零星地生着几株叫不上名字的灌木,更多的是一种类似于杨树叶子的阔叶草本。斜石的下沿明显着风化的纹理,看上去用手一扒就能扣下一大块来。斜石与山体的姿态,就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场地震里偶然间从震颤的松散慢慢地尘埃落定后形成的态势。但很显然,它们的相遇已经超越里用文字抒写的历史烽烟。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滋味。刚才车子躲在斜石下,我坐的副驾驶位置最深。刹那之间,我居然在想,如果它砸了下来,我就真的消失了吗?我的消失会有几个人在意?

房东老曹是个朴实热情的汉子,面容黝黑,说起话来有点大舌头。一路上,两侧山上的植被还算浓密,却很少有上岁数的树木与苍茫。老曹不时指着左右的山体诉说着曾经。他小的时候,这山里都是原始森林,山上净是需人合抱的大树,上山砍柴的时候,要提防狼的。后来,就全被采伐光了,如今看到的绿色是封山育林和国家不断加强的环境政策初步带来的效果。老曹诉说过去时,语气和眼神闪烁着享受的光芒,一副怀念眷恋的神色。官方媒体与文件里常常警示着,不能走先破坏再恢复的发展之路,就好像这四十年的发展过来还有得可毁可坏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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潺潺的溪水在车的左侧一路伴随,尽管有些水势,却达不到我期待的量级。与下午在西北山谷里遇见的溪水一样,尽管在乱石间穿过的水流还算清澈,但矿泉水瓶,啤酒瓶,以及少量的塑料袋还是随处可见。一路走下去,虽然没有目不暇接的惊艳,两侧连绵不绝的或陡或缓,被浓淡不均的绿色覆盖着的山体,透窗贯彻的阴凉的山风,压过引擎的三两声清脆的鸟鸣,还是给我带来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它让我至少在当下忘记了身后的俗世红尘。这是与旅游景点中机巧雕琢,依势弄姿的青山绿水截然不同的感受。青山罅隙与山体之上的天,蓝的像润玉,似乎触手便可以摸到它盈在身上的一层水滑。几丝白云,慵懒着凌散着,像是从玉人身上正在滑落的羽衣。我不知道我都想了些什么,或许记起了遥远的某个人,或许在想以后的以后我会在哪里。又乱又清,又苦又乐,就这样呆呆地一任风景从眼前摇摇晃晃地向后退去。

走到尽处,再次开阔起来。十多户人家盘在一座小山的半腰。七八个男人在和泥垒砖,原来路上遭逢的那台车就是往这儿倒砖的。

虽是深山,水电以及网络都是有的。刚在半路,手机一点信号都没有。这两年,移动不争气,信号不好网络又慢,还老打电话推销业务,要不是老号用了快二十年,早都扔了。但进了山,这信号没有是都没有,一有却还是移动。移动这么大的盘子,却不能在技术上与时俱进,也不知道整天在想什么。

这里的水跟山外一样,吃的是泉水。管道架设十几二十里地,那头埋在泉眼旁边,敷了管道先盖大石块再盖小石块,避免被土沙污染封堵,就这么一路顺势而下。早上接水刷牙,有点被激着的刺痛,冰冰凉。虽如此,如今人迹遍布,那水还是要烧开了才敢去喝的。路灯也是有的,一色太阳能动力。老宋疑问了这不多的几户人家何不搬出去。老曹说,政策是有的,往处搬,山外找到合适地方申请即可建房,国家还给补贴,有搬的,也有不搬的,可能还是穷,给钱也建不起新房,也可能就是不想出去吧,不过也就老人了,年轻的都出去了,再往后些年,迟早会荒的。不搬,水电网络路一应基础设施国家就得建。我看见俩水管的龙头就那么一直开着,老曹却说,反正不花钱,流呗。说也是,又不用电,泉涌了不用也白不用,我却老有走过去给它关上的冲动。村中间,有座造型新潮但不大的房子,老曹说那是戏台。十几户人家居然有座戏台,看来山野之间的文化韧性远比山外花花世界的嘈杂生动的多。路走到这,还没断,只是再往上,没有水泥。据说再走能看见一段古长城。我朝着那边走了一程子,谷越发狭窄,阴风阵阵,老宋又不想跟上来,仰着脖子看了会子绿上的蓝,终于还是调屁股往回走了,这不能不说是此行的一个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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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这趟北上定义为旅行,尽管有着那么多的因为,尽管步履匆匆。现实世界里,拙嘴笨腮,笨手笨脚的我经常是在慌乱,无奈,不得已的情势里做着一个接一个的选择。而在某个神经质的面对内心的瞬间,却又会做出坚决却不免荒唐的决定。与其说我是来看山和水,不如说,是期待着在山水之间,让自己的心多少变得澄澈,期待这澄澈的心可以让我对未来的路做出明晰的取舍。现在,我坐在电脑面前,一点点回味已经发生的情境里自己的感触,然后尽可能有条理的记录下来。事实上却是,当我游走在山谷的阴阳光影里,脑袋里空空如也,只是在大口呼吸着负氧离子含量很高的甜润空气,琢磨着奇形怪状的山石是谁,在何年何月以这般姿态堆叠在了一起。

与上午一路坐车不同,下午西北山谷的行程主要靠腿。上午老王因有公务没去,下午还是不想去。老王这家伙肉大深沉,不爱运动。但此番得行皆赖以他为主导的色诱,好说歹说,跟着进了谷,却在放车的地方赖住不再深入。

徒步进谷不远,身后传来摩托车的引擎声,回望却是一家三口。擦身而过时,坐车的红衣女人好奇地望着我俩,欲言又止的样子,很快消失在前方。老宋走得快,一副赶路的形容。我跟在身后,想提议慢点终归没说。不多远,拐了道弯,却见摩托车停在溪边一道山阴下。男人叉在车上,女人和男孩正在溪边撩水,看不清是在喝还是在洗脸。我跟老宋走上来也停在山阴下歇脚,红衣女人终于忍不住好奇,你们是哪的?红衣女人戴一副超大茶色太阳镜,头发染了酒红,紫色棉布辫花绾了一支微烫却很有光泽的马尾在脑后,体型匀称,脸面也还白净,显然是见过外面的人。老宋说了地名,女人哦了一声,嘴角浮上一个果如所料,不动声色间在外人面前流露了自己是有见识的人那种不易察觉的自得。男人用本地土人的善意语气问,山下的车是你们的?听到肯定回答后,表示道,车能走的,可以一直上去。听出了他的善意,我双手很弱的冲他合十了一下,回道,来看山水,走着才有意思呀。女人呵呵一笑,路还远呢。两口子说是上面村里的人,以在外打工维生,普通话很标准。蹲在溪边的男孩穿着校服,神情淡然,并没有与我试探的眼光相对。今天周五,两口子这是下山来接孩子回家的。此地距离北京非常近,人与人的生活状态仍然可以天差地别,想来不免感慨。送走一家三口,再走一程,又碰上个骑摩托车的男人,同样盯着我们探究了半天。此外,就再也没碰上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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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老宋探讨敢不敢一个人走,没外人,谁都甭装,都不敢。人就是这么怪的玩意儿,人多了,乌洋乌洋的心烦,再多了会心生恐惧。可一旦一个人都看不见,就算是青天白日,心里又会打鼓。不开车没噪音,山谷里更显得空旷和别样的静谧,紧随身后的是脚底下吃啦吃啦的走路声,偶而有叫不上名字的鸟在鸣叫,一声声的在山谷间荡着回声。

溪水潺潺,在路的左右两侧来回穿插而过。水流在山脚的乱石间随着高高低低的落差发出不同分贝的声响,或清脆,或低沉,或舒缓,或莽撞。每一方可存水的洼塘中都有许多蝌蚪,只是看不到鱼。蝌蚪无意识,会在每一片接连的水域来回游走,有的便误入了歧途。依势而下,从低处路面漫流的溪水很浅,却也有蝌蚪在游。而在一些可能是之前水势大,也可能是过车时带起的水形成的水洼中,也有蝌蚪在游走。误闯至此的蝌蚪显然是没有前途的,除非雨水很快到来,否则,那洼浅水会迅速干涸。

人是有意识的,但人们自以为的意识却也可能是更大更高更深沉视野中的无义与盲动。所以,这尘世上有多少坚韧执着的努力,却终究也抵不过命运的无序无奈与不解释。

蜿蜒的山谷,偶尔会现出一片相对开阔的视野。在这个视野里,苍翠的远山峰峦叠嶂,高大巍峨,圈在手机的镜头中,却怎么也拍不出肉眼可见的气势,之前念念在心的单反终究是我的痛和纠结。再有一个,此地成行不易,自拍又难免自恋矫情,央老宋搞了几张摆拍,又几张身后随行散漫角度,却始终达不到期待的效果。老宋自然体味不到我虚伪中的矫情,这又不是一两句便可教会的拿捏,拍照的事也只好如此。相较而言,西北比东北,在风貌上更赏心悦目。一个较陡的爬坡拐角处,陡然浑厚起来的声音把一处两米左右落差的小瀑布带入眼帘。我有点兴奋,站在最边的石头上向下看,又拿出手机拍,却找不到更好的角度。想来,只有站到下面的水中向上拍,角度好。只是我老人家,虽然仍轻狂着少年之心,却也老胳膊老腿地抵触着湿鞋湿身摔跟头的冲动。只好傻呆呆地看了会子,听了会子,便继续向前而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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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散漫地东张西望,一路向上,似乎是走了很远的路,却始终不见村子的痕迹。据说,沿着山谷一直上去可到涞源和蔚县。进谷时遇见的一家三口所在的村子说是还有三十几里,也不知道我们是走了多远了。老宋说应该没多远,只是我却感觉到累了。一累就有点不想走,尽管走在山阴下很阴凉,而一走进阳光,烤炙的滋味也是相当强烈,脑袋上的汗一直在顺着发梢淌流。见我如此,老宋笑笑地挤兑说,这连我跟老王走的路段还不到啊。我哈哈一笑,讪讪地给自己找辙,再往前也都这样吧,一路过来,我看着也都这样,没啥特别的了吧?老宋找块石头一坐,同情地豁然一笑,也倒是,没啥稀罕景儿。我终于不绷着,真是有点使哩慌咧,回吧,你看时间也不早了,再向前等回去天就黑了。老宋不语,表示没啥意见,反正主要是来陪我。

说时间,我是无意。但话音刚落,却发觉天色呱唧一下暗了三分,心头不禁一掷。老宋见我略有变色,抬手指天,云,云遮日。我哑然失语,就势躺在坐着的那方硕大的石头上。仰面望着山脊勾勒出的天空,望着那团灰白的云悠悠地漂移,眼睛忽然莫名地盈出泪来,胸膛也作势要起伏。强忍了好大一会,才蒙圈似的坐起了,以揉眼做掩饰揩去泪,一张口,鼻音浓重地唤道,宋哥,咱回吧。

回程,俩人都没怎么说话。路过泉眼时,又过去拍了几张照,撩水洗了把脸。

随着太阳西斜,山谷里的光线渐趋暗淡,我的心情也不可避免的再次灰淡下来。我再次忍不住问自己,我这是在干什么?我知道我要什么吗?我到底能干点什么呢?也许我想用过眼的喧嚣,以及这喧嚣在短时间内与旧我的碰撞,来让自己头脑激越起来,热闹起来,看起来有地放矢起来。我似乎得到了想要的这些,只是滚滚红尘中的嘈杂与繁乱,不可能就此翻开新的一页。这有点像,我从庸常繁琐的光景中划开了一道平行时空的门,我从那里逃过去,依凭着一种逃避,放纵,歇斯底里的心态,以为在另一个时空的经历会掩盖住接下来就要在本来时空上演的一切。可当不得不回到原来的轨道时,才发现,一切依旧。那个被自以为斩了乱麻的利刃豁开的刀口处,一切的一切仍在等着本我,来推动,来进展,来遭受,来体验,来过。我曾给一个抓拍的图片配文说,无论向左还是向右,遇见的其实是同一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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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谷大约三里左右的地方,有五六个无人居住的院落。石屋石墙,有的门上还有春节时的对联残存,颜色斑驳,与整体的静默融在了一起,隐隐散发着一种难言的诡异。不知道这是山民放牧时临时的居所,还是迁出去的土人所留的旧宅。进谷时没细看,往出走路过时,见我在瞄,老王调侃道,抽时间来这写作吧,多安静,到晚上再来个美女陪。我听出来这是拿聊斋打趣,切了一声,想着,真来这,狐狸能给做饭吗。又想真有那日子,去也得去个闹中取静的小城,出则拖鞋大裤衩,入则满面油光胡子拉碴,再有个素颜细腰的女子炒菜做饭,才有其境。有关写的遐想,就是这么不要脸的刹不住车。一顿妄想,一声长叹。老王却在身后一句臭骂,你叹个球啊,就这点屁事,不过了呀!他显然会错了我的意。我也不解释,厚着脸皮指责道,兄弟我大老远来一趟,能让吃点肉不,老哥!老宋却大笑,吃肉吃肉,今晚践行,必须吃肉。

是夜,酒吃出了许多味道。我是大半年里,听医生的话,酒基本没吃,吃也只让黄酒红酒。而来此一遭,只有白酒啤酒,我也不好恬不知耻的另提要求。硬不吃,大家扫兴,我也嘴馋。再加上,如此复杂背景下的一场旅行,没有酒来浓重这种仪式感,那该是多无趣的事。老王再次劝解了我。表示哪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表示人无完人知错就改,表示与自己和解是对人生负责,表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表示在自责中摧残自己,是辜负了更多爱你知你要你念你的人啊。他还表示了很多话。我就唱起了一支歌。

一条路,落叶无迹,走过我,走过你,我想问你的足迹,山无言,水无语,走过春天,走过四季,走过春天,走过我自己,,老王老宋先还哄笑,继而不语,参差喝了自己的杯中酒,默默看着我脸上两道亮晶晶的水痕,一左一右,把手重重拍在我的肩上。

一夜无梦,睁开眼时,窗外天光正蒙蒙地亮起来。感觉到了大小两宗急,却还是又躺了会子,待听见房东开门,这才穿衣披了外套往出走。山村有个不便,户里的厕所只能解小手,大手得去公厕。公厕窄小不说,这个季节,蠕动的肉蛆比比皆是。昨天早上跟老王一起,我是踮脚忍了半天,坑口看都不忍看,又担心着被这些大尾巴的家伙爬到脚面上。今晨,听了老王建议,去村口山上溜溜,顺便解决两急。

穿过一小段由低矮瓦房和院墙界出的胡同,走进由青石板铺就的一条北向的副街,向南十几米,绕过一间还没开门的沿街门面房,从水泥路面的主街折返西南,走上三五十米,穿过了用石块砌成的约有一米高的村墙垛口,就算是出了村子。初夏,山村的清晨仍透着一丝寒凉。我裹着外套茫然地向小山走着。身后一台声音粗壮的农用四轮车,嗒嗒了好半天也没有跟上来。在这石块路上,它是想快也不敢呐。我跨过从西北山谷出来的河道上一座没有栏杆的水泥桥,很快走到山脚下,顺一条很陡的水泥路躬身走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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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总是给人无限希望。在夜间情绪容易低落,思考问题总是悲观,这种状况,我是很早就有体会。近些年读书才了解到,这是人们情绪波动的普遍现象。此刻,金色的阳光透过山间薄雾,穿过左手边斜坡上成排的白杨,把斑驳光影筛在我的身上。心里面却没有饱满的激情被唤起来。也许是这一路走来,因为笨所遭逢的坎坷与挫败,在心里种下了太多不知所措的迷茫与彷徨。这样美好的旭日所带来的能量,也仅仅是让我止住了心情继续坏下去的势头。

爬到半山腰,是一片开阔地势,彻底沐浴在阳光里的我转身回望。东西长,南北窄的这个留宿我两天的小山村,笼罩着一层由灰岚和金光糅杂在一起的美妙晨曦之中。它是那么安静,安静到可以很清晰地听见,村向南两百多米的108国道上,急速行驶的班车发出的急切引擎声。远处,起伏的山峦线条舒缓柔和,真有点像那些文人的描述里所说的,是横陈的美好女人的曲线。空气是清润的,清润到可以品出一点甜味儿。前几年,也是应老王之邀,去到衡水湖的南岸冀州。在那,我是第一次品咂到了空气与空气的区别。那种入口入肺的甜润,使得人精神大震,好像一切的一切瞬间都有了熠熠发光的希望。感慨了会子,忙不迭找一宝地解了内急,这才又一本正经地朝前走去。

路旁的几株核桃树上,果子不算稠密。站在其中一株下面拍照时,惊扰到一只松鼠。看见它的时候,这小家伙已经一颠一蹦地跑到离我有十来米远的一道坡埂边。在此之前,听到几声吱吱的叫,我不确定是不是它发出来的警告。转了两道山谷,除了飞鸟,蝌蚪跟千足虫还没看见稍有体量的生灵。这小家伙窜出来,着实让我惊喜不已。当下,我木住身子,小心地望着随时准备溜走的它,尽量小动作举起手机抓拍。真给面儿,这小家伙拖着大尾巴在草丛里来回转了两圈,见我没走的意思,这才一拐弯儿顺坡埂不大情愿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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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察觉到嘴角浮起的笑容居然如此自然而然,心头到底还是生出了一点久违的快乐的滋味。然而,接下来,我还是忍不住把这点来之不易的快乐放进脑袋里俗人天平的左侧托盘里;右侧托盘里放着的是,民工身份的我,在这两天里可能挣得的微薄钞票。这架天平在我的头脑里左右摇摆,久久不能平息。

                                                        2018/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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