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記得艾德尔斯特洛普——
這個地名,因爲一個下午
炎熱中快速烈車竟停在了那兒。
不寻常地。是在六月下旬。
蒸汽嘶嘶響。有人清着喉咙。
没有一個人去也没有一個人來
空空的月臺。我看到的
就是艾德尔斯特洛普——祇有名字
和柳樹、柳葉菜,和草,
以及銹钱菊和圓锥形的干草堆,
比起天空中悠遠的碎片雲
一點也不少静謐和孤寂的美。
在那刻一隻烏鶇唱了起來
就在近旁,而圍繞着它,越來越象霧,
越來越遠越來越遠地,是所有鳥
來自牛津和格洛斯特郡。
早課抄了英國詩人愛德華·托馬斯的詩歌《艾德尔斯特洛普》。讀愛德華·托馬斯的詩歌有如傾聽自然的箫聲。他的詩誠實、細致,還带點憂鬱、沉抑的氣貭。所写之景,所抒之情,都天然地浸梁着一種英國紳士不重夸張,而求真切的風格,而又分明在日常景象的刻畫中,透露出更深一層的神秘因素。就像這首《艾德尔斯特洛普》,無論是初讀還是重讀,都會感覺到有一種平静和神秘;我們的生活原本也應該如此衝淡而難以逆料。
再有两個月多一點的時間,這一年就要过去了。可能有好多同龄人跟我有同樣的感,四十歲以後的日子真的荏苒如梭。小時候,包括年輕時度日如年,總覺得歲月遥遥無期。有人説成长是一個漫长的过程,究竟可漫长到多久或許也因人而異。我一共上了十二年學,從小學算起到参加工作,十二個年頭對於我來説竟是那麽的漫长而遥遠。小時候盼着长大,但那時對究竟怎樣才算是长大還不能有一個明确的概念,即便到了現在,我也不敢説自己真的就懂得了怎樣才算是长大,也從不敢在孩子們面前摆出一副閱儘世事滄桑倚老賣老的嘴臉。
人上了年紀,有時就願意懷舊。有人説喜歡回憶小時候的事儿,是行將老邁的表現;還有人説喜欢追慕年輕時的情事,是青春不老的體現。我這個人是棵墙頭草,没有太堅定的觀點,覺得這两種説法都有道理。事實上,不僅是上了年纪的人願意追憶陳年往事,就是年紀輕輕的孩子們也時不時對剛剛过去的日子留連難忘。我没有學过心理學,我説没有學过,是説没有系統地在科班學过,雖然我也曾讀过弗洛伊德、弗洛姆、马爾科斯等人的心理學著作,但那祇是一種閱讀,本意是用來装點門面,與作學問没有丝毫的関系。我覺得,有這樣一可能,是人們對已逝往事不能忘懷的深層缘由,就是現實中的種種不如意,或者説是面對現實時,感受到的壓力和無能爲力,讓人們更多地沉浸於陳年舊事的回味中,實際上是對現實的逃避。
喫过早飯,忙完家務,跟太座一起直奔南山。遠方有多遠,並不是遠在天邊才算是遠方,而實際上,有時近在咫尺,而心靈上的感覺却似在海角天涯。在我看來,有人奔波劳頓,日行千里,却似畫地爲牢,總也挣脱不掉有形或無形的羈絆;有人身居陋室,但方寸之地,却似广袤空間,足以神游八極,思接千載。日子过得平凡,但不應有太多的煙火之氣;日子过得平静,也不應沉寂如死水。
山上的秋意較一個星期前更深更濃了,山色深深浅浅斑駁錯落,柞樹的葉子已經落光了,祇剩下瘦硬的枝桠翹楞楞的,成片成片地铺展在山坡谷底。雲杉的針葉愈發深沉了,那濃濃的深緑与黄花松針葉的金黄相映成趣。很少像今年這樣,在深秋時節上山閑逛,也從不知晓深秋的南山竟如此絢丽斑斓,如久處深閨的少婦。不是大好的秋色辜負了我們,而是我們辜負了大好的秋色。
晚飯後,繼續去西城区走步。西風强勁,在空旷街路上無遮拦地吹在臉上、身上,秋寒愈濃重了。街燈通明,鑫達路西段還有整段民主街空旷旷的。西城花海的夜空黑魆魆的,仔細看時才會看到西方天際那低垂的一牙新月。今天是農曆九月初三,看着那牙新月,突然想起白居易的两句詩來:“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
晚課抄了漢樂府詩歌《蒿裡》:蒿裡誰家地?聚斂魂魄無賢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
抄了《論語·子路第十三13·16》:葉公問政。子曰:“近者悦,遠者來。”
抄了《禮記·檀弓上第三》:子思曰:“喪三日而殯,凡附於身者,必誠必信,勿之有悔焉耳矣。三月而葬,凡附於棺者,必誠必信,勿之有悔焉耳矣。喪三年以爲極,亡則弗之忘矣。故君子有終身之憂,而無一朝之患。故忌日不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