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到六月,村头的麦子尚有些青黄,村外的大道上早有了收割机的身影。有经验的农民都知道“麦熟一晌”,一些性急的人早跑去联系收割机了。一年的辛劳,总要将粮食装进了仓库心里才能踏实。
好在如今机械种植好方便,你看吧,用不了两天,这邻近几个村的麦子就会被收割干净,然后播种机往地头一开,秋粮种籽下了地,麦天就这样轻飘飘的过去了。
小时候麦天割麦可是一件重大的事,俗话说“六月天,小孩脸——说变就变”,为了赶在老天变脸前将粮食收进口袋,那时候几乎是一家老少齐上阵,争取虎口夺粮,颗粒归仓。七零八零后的农村人都还记得学校放的“麦假”、“秋假”吧,对于农民来说,还有什么事能比得上麦天和秋天这两个收获的季节呢!
要割麦的头天晚上,父亲将家里的镰刀都找出来,坐在院里霍霍的磨上半夜。第二天母亲一大早就起来做好饭,将我们从被窝里喊出来,草草吃完饭,赶紧趁太阳未出来到地里割麦,等到近中午不仅太阳晒的厉害,麦穗也容易掉落的多。
割下的麦子拉到麦场脱粒,刚开始是用石碾碾,叫做碾场,有牲畜的人家,用牲畜拉着碾,少数人家用拖拉机碾的,可就羡煞了一村人。后来有了脱粒机,村里几十家共用一台,可也比碾场快多了。
碾下来的麦粒,要趁傍晚有风的时候,用木锨一下下的向空中抛扬,让其中的麦壳麦芒顺风飘出去,扬场可是个技术活,有经验的老农扬过的麦子好像过了风机一般干净,有些年轻人扬半天还是果皮不分家。
碾场扬场小孩子插不上手,只有看热闹的份,割麦却是切身体验了好多年,至今都记忆犹新。
天不亮就随父母一块出门,那时候一般还是睡眼惺忪,呵欠连连。赶到地头,瞌睡也跑的差不多了,于是一家人排成一排,每人一陇,就一齐弯腰挥起了镰刀。刚开始还努力追赶着大人的步伐,慢慢就被甩在了后面,腰也酸了,腿也软了,手上也磨出泡了,于是就生出了厌烦的心理,不时抬头看看,总觉得地陇怎么这么长,总也割不到头,当看到父母割完自己那陇,开始回头接应自己时,才长出一口气,慢条斯理的往前一步步挪。
那时候觉得割麦实在是件痛苦的事,尤其麦地里还经常暗藏“危机”。经常在你正挥动镰刀干的起劲时,面前突然出现一盘吐着红信子的蛇,或是一只爬在土里肥硕的癞蛤蟆。我生来最怕这两样动物,于是地里就经常响起我惊心动魄的哭喊声,也不知道那些年怎么那么多的癞蛤蟆和蛇。
过几年这两种动物竟渐渐绝迹了,我不管环境污染不污染的,不再受它们的惊吓却使我很高兴。又因为长了几岁,也不再觉得割麦有多么难受了,甚至还觉得有些兴奋呢。后来我们家的水浇地被乡里征去盖了蔬菜大棚,就只剩下后坡几亩旱地种些麦子。旱地自然更不可能有蛤蟆和蛇了,那里可是有令人惊喜的“宝贝”呢。
坡上常有野鸡和野兔出没,六月正是野鸡下蛋孵仔的时候,有些野鸡就将蛋下在了麦田里,于是几乎每年割麦时都能顺便拣回几个野鸡蛋。
有一年我们割完了自家的小麦,父母让我去帮紧挨着的三伯家割,几镰刀下去,我惊喜的发现一窝小兔仔正挤挤挨挨的缩在一小堆干草中,这些动物实在聪明,它们的窝就算在平地上,也是营造的十分隐蔽,要不是正好在你面前,你又是蹲在地上,还发现不了呢。
这一窝三只小兔子,三娘要走了两只,剩下一只我将它安置在院里的小“花园”里,因为听说野生的动物被关进笼子里过不了几天就死了。我们姐妹几个每天拿豆奶粉“啾啾”的叫着喂它,不知道是因为太小,还是我们这仿野生的环境起了效果,小兔子很快就不怕人了,只要听到人“啾啾”的叫,它马上就会从窝里跑出来,后来甚至会直接跳到你伸出的手掌上。但是有一天晚上它不知道被什么动物咬了,我们给它上了药,将它抱在被窝里,但它还是死了,妹妹为此还大哭了一场。。
有了收割机后,家里的镰刀几乎都锈坏了,我们也几乎不怎么去地了,机械化的普及使农民从繁重的劳动中解脱了出来,再也不必受牛马之苦,这实在是农民的幸运,可我这个传统的人,却常常在机器的轰鸣中怀念割麦的旧时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