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鸡,又名陈仓,老古都,老city,人杰地灵,鸡皆为灵鸡。
我5岁的时候,是住在宝鸡一个布满奇人妙士的街道里。
我姥姥姥爷的邻居,是能看见别人体表绽放出来的霞光的。
按照那位秃顶中年男子的说法,我们每个人身体表面都是有一层光的,类似于魂魄,却更飘忽,有人是银色(比如我姥爷,因为他性子沉稳,如同水银),我姥姥的光则主要集中在头顶,如同弥勒佛或是如来,有时候光会变成环形,我姥姥便如同光中的太阳,照耀着我们。
我跟着那位中年男子看过一阵子,慢慢也能看出来别人体表的光了。需要眯着眼睛,让瞳孔感受周围的灵气,再用眼皮挤压眼球,但要注意区分,有时这样造成看东西重影,那是不健康的。
我小时候放出来的光很浓稠,有时候是彩色的,中年男子说,这是慧根。
很快我的慧根被另一个中年女子发觉。
她是我姥姥的牌友,她厉害,她开过了天眼。
至于天眼有什么具体作用我是不得而知了,直觉奇妙、神秘,大概开了天眼的效果类似于希瑞或者希曼变身?
总而言之,我是对开天眼充满羡慕的。
那天我吃过炒面,陪着我姥姥打了会麻将,那位可亲的中年大妈朝我凑过来,问我想不想开天眼。
我当然是万分乐意的,我姥姥也激动,在一边鼓捣着她赶快给我开。
于是我面朝她站好,在她的指令下,先闭上了眼睛。
按照中年女子的说法,我会看见一扇门,推开它,便是亮光。
我看不见门,便想象面前是一个电视机,我打开它,屏幕便亮起来。
于是很快眼前就布满了光。
接下来,中年女子说我会看见一些人。
我眼前的电视机打开,放着忍者神龟。勉强算吧。
人会给我吃丹药。
忍者神龟为我递来披萨。
那时候在我的想象里,披萨是最好吃的东西。甜的,油的,绵软的,丰润的。
直到我把披萨送入嘴中,按照中年女子的说法,我的天眼,便是开成了。
就这样,我的天眼开了。
开了天眼,我的异能也便显现了出来。
比如说我可以用耳朵控制天气。
有时候,天晴着,太阳近旁有一朵云,我只要闭上眼睛,用手使劲扯耳朵,云就能把太阳遮住,天就会阴下来。
这个方法,我试过多次,有时候瞬间就可以成功,有时候只要等一会,也能成功。
遇到天空中没有云朵的时候,是成功不了的,因为我的天眼还不够强大。
我继续锻炼我天眼的异能,直到我的姥姥风湿偏瘫入院。
我知道我的天眼终于可以发挥作用了。
每周六,我的姥爷骑车带我去看姥姥,她躺在病床上,身体膨胀如一只猪。我以前总是骂她像猪,她笑着打我,其实我知道她不像,可如今她真的像一只猪了。
怎么说我姥姥的笑容呢,是年轻时候火爆的脾气完全消退,地下火熄灭了自己,水便从四面八方升起来,先是湿润一切最后又淹没一切。
我在她可以淹没一切的笑声里,动用我的特异功能。
我拉扯着耳朵,眯着眼睛,盯着她无法动弹的双腿,盯着她走遍周身的神经,盯着她虚胖的四肢,它们会在我的注视中活动起来,燃烧起来,滚烫起来,最终她会拔去自己手臂上的针管,站起来,教我喝白酒,在打麻将的时候偷偷给我塞钱。
我的特异功能空前强大,一往无前。
可我的姥姥瘫痪后便一直躺着,从医院躺进家里,直到躺进了火化场里的铁板上,被烈火烧灼成一小撮灰烬,又躺进了坟墓里。
我的天眼,看着姥姥的体形有时候极度膨胀,有时候又瞬间缩水,像个气球。
我的天眼,看见那位教我开天眼的中年女子,风风火火赶来,用手在空中乱抓,说是她的天眼看见空中布满邪祟,她要把它们抓离我姥姥,我姥姥便能康复过来。
有一个瞬间我仿佛也看见了空中那些飘荡不定的邪恶之物了,它们在我姥姥体内钻进钻出,又被我那位师尊轻易抓紧手心,成为一团团无法逃离的毛线球,它们最终会被她拿回家织成袖套,或是袜子。
可它们最终还是钻入了我姥姥体内,把她变成了一个永远睡在床上的人。
有一天,我从家里出来,看见院子里一群小孩簇拥着我那个会看人身体发出来的光的中年邻居。
他经不住孩子们起哄,要给他们展示功夫。
他拿起一根粗大的树枝,把它一半放在身旁的石桌上,另一半悬空。
他说他可以徒手把树枝劈成两半。
我用天眼预测过了,他说的是真的。
我们看着他把手上竖过来,在树枝悬空的部分上方比了比,最后用力劈了下去。
他的手掌被弹了起来。
他又劈了一次。
还是被弹了起来。
那一刻我知道我的天眼大概是真的开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