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塞上燕脂凝夜紫

这个声音一出，整个公主团就通通的松了口气。如释重负般，于晴也迅速的低头写起诗来。

我惊讶的看去，那是一个很冷漠的女生，长发及腰。身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是一脸漠然的望着眼前的赛局。淡定的望着裁判宣布比赛继续。而她身边的女生们，都带着与有荣焉的骄傲，脸上似是在赤裸裸的写着。

这不是单挑，而是群殴哦。

我们一群群殴你一个。

惊讶过后，我心里立刻有几只草泥马奔腾了过去，原以为车轮战已经够无耻了，没想到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啊。简直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我在心里爆了几句粗。

不止是我，围观群众也炸锅了。

“靠，这也可以。”

“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传说的公主团的作风就是这样吗。”

议论四起，于晴脸色黑下来，但是却没有一丝羞愧，直视眼中隐约的泛着凶狠的光。

“……”看来是为了打倒我不择手段了。

我说呢，怪不得那么自信满满。原来是打算跟我玩下限。

我愤愤的伸手，从桌上挑出一张纸条，扔给了裁判。

……

很快，第三节的下课铃响了起来，高二高一年级从教学楼里涌了出来，于此相对应，高三的学生有些收拾东西离开了。一时满耳都是人声。

好了歌再长，也是有用完的时候。我无语的放下翘着的二郎腿，开始默写注解。

陋室空堂，当年芴满床。

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在篷窗上。

说甚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

昨日黄土陇头埋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

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

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

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

择膏梁，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

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

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

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

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于晴的速度已经明显慢了下来，但既然已经开了先例，她们也就完全不要脸了，开始七嘴八舌的为于晴提供答案。而每次大家都接不上的时候，那个平静淡漠的女生，就会在一分四十五秒的时候，冷冷的接上一句。她的表情，像是眼前的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没有意识到自己恰恰是那个力挽狂澜的人。

我无语的看了她一眼，觉得真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卿本佳人，奈何从贼。那么冷清淡定的一个人，怎么会加入公主团啦。不过怨念归怨念，渐渐用完了手上的纸后，我开始默写汝坟贫女。

汝坟贫家女，行哭音凄怆。

自言有老父，孤独无丁壮。

军吏来何暴，官家不敢抗。

督遣勿稽留，龙钟去携仗。

勤勤嘱四邻，幸愿相依傍。

适逢闾里归，问询疑犹强。

果然寒雨中，僵死壤河上。

弱质无以托，横尸无以葬。

生女不如男，虽存何所当。

拊膺呼苍天，生死将奈向。

……

光线慢慢的暗淡了，太阳的位置越来越偏，我们的比赛依然没有比完的迹象。嘈杂的场面渐渐变得安静下来。

最主要的还是那个冷清的女孩。

之前还有其他女生补几句，最近，已经变成我们两个单挑了。那女生声音冷冷的，她前方的于晴仿佛只是她的牵线木偶，她说什么，于晴写什么。看着她一副无所谓要战就战到天荒地老的表情。在昏暗的夕阳下，我笑了一下。扔下一张纸，结束了我背的所有长诗。

然后我的速度也迫不得已的慢了下来，天色越来越暗，暗色的光线拉出长长的影子。周围很多人觉得没意思，已经散了不少。留下来的几人都是受同学叮嘱，比赛结束后汇报结果的。只得等在原地。

试问岭南应不好

秋景有时独飞鸟

邀欢任落风前帽

深处种菱浅种稻

落花流水认天台

半醉闲吟独自来

独凭危栏思何长

一半秋山带夕阳

一声声清淡的声音响在耳边，抑扬顿挫的念着诗句。比赛场面越发的胶着。她还是按着以前的规矩，等到一分四十五秒才报诗句，致使比赛拉的越发的长。

酒贱常愁客少，

月明多被云妨。

可惜明年花更好

一树梨花压海棠

不知不觉天已漆黑，围观的人也走的七零八落了。打开了白色的大灯，灯下飞舞着不知名的昆虫，整个操场非常安静。

第二十二章翼重醉蝉声不起

“且向花间留晚照。”我写出这一句后，婉儿的手机响了起来。小巧的粉色手机在夜色中亮的非常显眼。

“啊……”婉儿看了一眼后迅速摁掉，笑笑说：“没事。骗子打来的。”

婉儿你……

莹莹灯光下，我偏过头去看着她，“你没接都能知道是骗子，你跟骗子是有多熟啊。”

“呃……”婉儿眨了眨眼，胡编乱造道：“因为是很常见的骗子号码。”

“……说你姑姑是骗子……这样好吗？”

婉儿语塞，有些心虚的不说话。大灯不明亮的光线下，婉儿漂亮的脸显得有点暗淡。我也闭上了嘴，这场比赛的用时超过了我的预期，这么晚了，不回去的话婉儿的家人会担心的。我看了对面一眼。那女孩还是一副水波无痕，不胜不休的样子。

“夜来幽梦忽还乡。”清淡的口气像是毫无感情一样。几乎一下就浇灭了我的好胜心。

夜晚的微风有点凉凉的，不比以往的热度，让人感到夏天真的要过去了。于晴写出后，看我愣怔着出神，她脸上浮现出嘲讽的表情来，“怎么，接不下去了吗？想不出来就认输吧。”

裁判那边已经开始计时了，还剩下最后一分钟。 “凌薇，快想啊。”婉儿推推我。

15……20……25

几片枯叶在地上翻滚着，我刚想去写，手上的抓着的笔忽然脱手了。我扭过头，看到韩冰抽出我的笔，在纸上用温和大气的字迹写下。

“一见知君即断肠。”清悦的声调响在我耳旁，他把纸片推给裁判，带着微笑看向我，眼睛中有细碎的光彩，像是安慰又像是鼓励。“别担心，还有我呢。”他低声说，脸上是狡黠的笑容，“输了还可以耍赖嘛。反正我不会离开凌薇的。”

旁边已经没什么人了，只剩他们两个由始至终都坐在那。夜色里的大灯照着他的半张脸，那唇角的笑容是那么清晰，带着信任的眼神。这么偏心，一点赌注的自觉都没有。就这么立场坚定的坐在了我身边。完全不管对面的一众女生都黑了脸。

树影摆动，夜风呼呼的吹过。又是那冷冷的女声冒出一句。

“侯门一入深似海。”

听到那边的回应，韩冰又打算去拿笔，还没够到，就被我按住了他骨节修长，略微冰冷的手。

头上的树叶摇摇晃晃在灯光下撒着凌乱的影子。

很晚了。该回家了。

“凌薇？怎么了？”被我阻止后，他似乎很不解。

而我看着他茫然的神色，脸上缓缓的露出一个放松的笑来。

我其实不是喜欢硬撑到底的人。只是很多场合，不得不这样做而已。然而既然不用撑。

那……

“不用继续了。”我把桌子往远处一推，“我认输。”

我干脆的声音和着稀疏的蝉声响在操上，一片夜色中，我看到对面的女生们齐齐的呆住了。连坐在中间的于晴，脸上也是惊讶和愕然。只有那个和我对了很久诗词的女生，依然是淡漠平静。

月色淡雅的洒在操场上，远处的树沙沙作响，摇下几片枯叶来。我把中长的头发盘到一边，看着她们愣怔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 “宣布结果啊。”我转回头去对那个做裁判的妹子说。

那妹子才反应过来，有些结巴的宣布了公主团胜出。而宣布也惊醒了对面的人，那边响起了一阵阵的欢呼。

“我就说嘛。这么多人，怎么可能输。”

“还要韩冰帮她，脸上挂不住了吧。”

“总算是赢了呢。”

“夏凌薇总算是栽了吧。”

天空上挂着一皎洁的明月，云丝漂浮，遮挡着它的光辉。今天天气非常晴朗，墨色中，星星也格外明亮。

对上过一两句诗的女孩们尤其雀跃，反倒是角落里应答最多的女生闭着嘴，一片默然。在欢乐的气氛中，于晴浅笑着望向我，端着架子开口道：“夏凌薇，愿赌服输。”

夜色朦胧。没有结束就没有开始。

输得起，一直都是我良好的品质。

“当然。”我笑着转过身来看向韩冰说：“韩冰，我们分手吧。”低沉声音并不大，但很清晰，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已经提出了分手，剩下的就是韩冰的反应了。

对面的女生都停止了欢呼，有些紧张的看着韩冰。

皎洁清淡的月光下，只见韩冰耸耸肩，吐了吐舌头小声说：“啊……那……好吧。”说完，他装模作样的低下了头，抽了抽鼻子。

他整张脸都隐没在阴影中，表情晦暗不明。远远开来似乎有些沮丧，令人心生怜惜。但离得很近的我，能看到他好看的唇淡淡笑着。

感受到对面女生隐约的雀跃和哀伤同情，我有些好笑的看着他隐约的笑脸。因为远处女生们复杂的表情，让我觉得这件事真是有趣了。

我还没耍过那么奇特了的赖呢。

咔。我的手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桌子，让对面的女生猛然回神，于晴看到了我嘲讽的表情，像是意识到了事情没那么简单，原本带着点笑意的脸忽然僵了起来。

明月当空，我望着对面一众跟我莫名其妙比了一场的女生，清晰的开口道：“所以……现在我是单身了。单身的人，告白应该没关系吧。”

对面的韩冰依然自顾自的低着头，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样。但我却能看到，那细微的笑意随着我清晰的话音一点一点的蔓延。

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我就转回身，正对着韩冰。认认真真的直视韩冰的眼睛。韩冰此刻才抬起头来，恰巧柔和的迎上我的目光。那双浓黑的眼睛。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我看着他的眼睛，像是一切纷扰都远离了。眼前只剩我和他。

结束是为了更好的开始。

跟她们没有关系，只是简简单单的重新开始而已。

夜风凉凉的吹着我的头发。

我定了定神。第一次的告白就说出了口。

“韩冰……我喜欢你。跟我交往吧。”像是宣告的一样，我站在决斗地点，居高临下的望着面前好看的男孩子。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操场上，周围一片清净，树上的蝉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

隐约的听到婉儿激动的叫了一声，对面喧哗起来。带着怒火的眼神都钉在了我身上。但这些像是隔了很远很远。我眼前只有他柔和的面庞，和深潭似的眼睛。他看着我。眼底盛着的喜悦，像是要溢出来一样。

大灯嘎吱嘎吱的闪了闪，然后更加亮的照了下来。一片光亮中，韩冰脸上假装的哀伤忧愁已经全消失不见，眼神里全都是温柔和愉悦。

“当然好啊。”他说着，一脸纯真的拉起我的手，缓缓的低下脸。

吻手礼。

和比上次更加缓慢缱绻。

他的唇在我手边划过后，温柔似水的声音响在夜空中。

“很荣幸，凌薇小姐。”

那谦谦有礼的音调，伴着若隐若现的蝉声，一片清冷。

第二十三章真话

于此相反的是。

对面完完全全的炸锅了。公主团里面的那只萝莉，又难过的哭了出来，一边跺脚一边咒骂着。越骂越难听。但是并没有人在意她。婉儿捂着嘴，沉浸在惊喜中无法自拔。而我看着面前笑的开怀的韩冰，叹了口气。

为什么要认输呢？

因为我发现这家伙，一直在我身边啊。

是他在身边说，不要担心，我不会离开的。

最重要的筹码都在我这边了，那我还担心什么呢。

天色都那么晚了，我肚子也饿了。快点结束不是挺好的吗？

然而并不是大家都这么觉得的，比如……于晴就面容扭曲的看着我，像黑面鬼一样僵在那里。

“你……你太卑鄙了。”她狠狠的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这不合规矩。”

不合规矩。字面意思就是说我耍赖。

呃……我看着咬牙切齿的于晴愣了愣。

你们都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人了，还不允许我耍个赖？

真当我是什么纯良的小女生不成。

我刚想冷言冷语的讽刺几句，那只精力充沛的萝莉就跳了出来，哭的脸上又花成一片。“你这种人怎么能跟韩冰学长在一起。你明明输了的！”

看着她无理搅三分的样子，我也眸色一冷，瞪了她一眼。

萝莉这个物种我是很喜欢。但是无理取闹的熊孩子嘛……就算披着萝莉皮，也要人道毁灭。

她被我的眼神刺了一下，顿了三秒，又卷土重来的哭嚎道：“我说错了吗？你有什么资格还跟他在一起。”

看来不教育一下不行了，我抚了抚额角，“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这场决斗毫无意义。你们根本就赢不了。”说着，我伸手去把跟在身后的韩冰拉到了面前。灯光夜色下，他很配合的让我拉来拉，一脸任君宰割的乖巧样子，像是我让我做什么都行。真真正正像个服气的战利品。

但是我输了这场决斗，为什么他却在我这？

“这家伙。”我指了指韩冰，对面前的萝莉说。“就是我耍赖的资本啊。因为他喜欢我，所以不管明面上的结果是怎样的，他都会在我这。只要他还肯跟着我，这种内容的比赛，我输多少次都没关系。”

你们听懂了吗？这种感情游戏，最重要的是当事人的意愿啊。其他的什么，不管是仗势欺人，合伙挑衅，还是赌注什么的。都一点分量都没用。

看看现在的情况，你们还不懂吗？

随着我的话出口，一众女生的表情越发的难看而来起来。像是才刚刚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如同小丑一般。

嗯。有时候真话才是最气人的。

这是我今天领悟到的一个真谛。

所谓人生难以承受的事实。就是这种东西吧。

那萝莉愣愣的看了我许久，歇斯底里的尖叫了一声，转身跑了。于晴还坐着，并着公主团一众黑着脸散发着低气压。我并不在意，转身就往校门口走。

不管身后多无法收场，三人事不关己的走出了很远。

“所以……这场决斗是谁赢了呢？”好半天婉儿才回过神来，喃喃的问了这样一句。

我自己认输，公主团也没有捞到任何好处。想想真是毫无意义啊……我刚想说谁都没有赢。就被一声温和柔哑的男声打断了。

“我赢了啊~”

校门口的小道前，韩冰一脸灿烂。深深的看着我，笑颜无双。像是撒娇一样说。

“……”

“……还真是。”

第二十四章那朵白鸽背对着夕阳

貌似轰轰烈烈，却以耍赖收尾的决斗，也就这么拉下了帷幕。这事够大家津津有味的谈论几周了。我也毫不在意的继续过自己平淡的日子。很开心公主团的人总算没再来找麻烦。高三的学习依旧很紧，但是忙里偷闲的，周末我约了婉儿一起出买东西。然而在约好的快餐店门口，婉儿久等不来。

出现了另一个人。

“凌薇。”韩冰一身便装站在拐角处。亮红色的快餐店前阳光灿烂。他穿着常见的纯灰色衬衫，在明媚的色彩前一衬，对比强烈得像是电影里的画面。让他的脸看起来特别柔和。

“婉儿呢？”我随意的倚在阴凉处，皱着眉问他。

“婉儿小姐说有事，要我来陪你……”

又来……

没完了啊。

“……你等等。我要去洗手间。”说完也不等他回应，我就转身推开了快餐店的门，在里面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坐着拨了婉儿的电话。

快餐店里凉丝丝的，我拿着手机放在耳边，听着铃声响着。

“喂？凌薇？”好一会，婉儿的声音终于就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带着无辜和迷茫，让我气不打一处来。我靠在墙上冲她吼，“苏婉儿！你又来。简直重色轻友。”

对面的婉儿沉默了半响，然后犹豫着跟我说：“凌薇，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嗯？我愣了愣。不是这么用的？

这个词的意思……难道不是她看重我的爱情，不看重我的友谊吗……

算了。我爱怎么用就怎么用。

反正不带这么玩的。

本来一起上学放学的，现在婉儿跑到姑姑家住。平常又找各种借口溜走。好不容易说好周末一起出来，居然又放我鸽子。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我不管。”我口气恶劣的说：“我今天是陪你出去的，你不来，我也没有出去的必要了。”

不能让她的算盘打的那么噼里啪啦的。你不来是吧？那我也就回去了。

“凌薇！”婉儿急急的叫了一声，像是要阻止我，但又不知说什么。对面沉默了下来。气氛有些不一样了。

夏末的气温已经不再炎热，空气似乎也流动得缓慢了很多。再开口时，她的语气变得低了下来，“算我求你了好吗？就当是帮我。”

角落有些昏暗，店里的灯光映在墙上。婉儿的声音软软的，慢慢的从手机中流淌出来，“因为我这个朋友很失格啊。总是一交了男友就不见人影，留你一个人。现在好不容易，你有伴了。我……才总算是放心了嘛。”

我一时默然，感觉到婉儿有点低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那边的婉儿忽然轻快地笑了一声，声音又恢复原来活泼的样子，“这样我才能放心去谈恋爱嘛。我现在可是找到一个很不错的目标呢，临时放了你鸽子。凌薇你大人有大量，才不会跟我计较的对不对。”

“……”

真是败给你了。

我慢慢的靠在洁白光滑的瓷砖墙上，无奈的说：“我知道了。婉儿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好了。”

而婉儿带着笑的回答是，“那就给我快点出去约会吧。”

“……”

……遵命

挂掉电话后，迎着门外的自然光，我走出快餐店，歪歪头对韩冰说：“既然婉儿不来，那我们自己走吧。”

……

第二十五章海鱼在云彩中吃青葡萄

然后我就经历了史上最无聊的一次约会。平常人约会都是在电影院，游乐场。再不济也去逛公园。然而我拉着韩冰……逛超市。

呃……实在是因为家里缺了的东西该买了。

约会被拉着去超市买东西，那家伙不会觉得很怪吗。

我把东西都挑好以后想到了这个问题，然后回头一看，韩冰推着满满当当的购物车，乖乖的跟在我后面，一脸“好厉害”的表情。

“……”

我想他也不知道约会是什么。

既然这样，我就果断把他当苦力了。指使他和我一起，把一堆东西提回了家。

超市并不近，等我们走在回家的路上，天色已经有些发暗了。夕阳斜斜的照在草坪小道上，晕染出天边一片彩霞。在我们休息的小道旁，有一颗枝叶茂密的大树。风从头顶上吹过，伴随着擦拉拉的声音，卷下一些枯黄的落叶。有一片，晃晃悠悠的落了下来，飘到我头上。

凉风下，韩冰很自然的探身过来，他抬手，捉住了那片叶子。指尖的叶子枯黄，衬得他的手白净修长。他的刘海被汗水打湿，靠近时有清淡的汗味。那张可爱平和的脸上，绽放着纯真的笑，就像是看到了什么珍贵的宝物一样。

不知为什么，我忽然就想起，妈妈第一次来到孤儿院的场景。那时我灰头土脸的摔在泥巴上，正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忽然听到了一串笑声。本以为是对于不懂事小孩的嘲笑，但抬起头来，妈妈眼里却都是亲切和喜爱。

看着眼前和妈妈如出一辙，干净的笑脸，我心神一动。记起妈妈跟我说的话。

曾经我一直难以理解的话。

喜欢啊……

那是什么呢？

天边晃晃悠悠的云彩。

深海鱼隐藏着流下的眼泪。

维多利亚倒下时手里抓着的葡萄。

我鬼使神差的低声重复：“云彩、深海鱼的眼泪和维多利亚的葡萄。”

“什么？”韩冰一愣。问道。

听到他轻和温柔的声音，我才猛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走神走到了千里之外。脸一红，有些慌乱的提起袋子往前走。

怎么会忽然想到这些。

还不小心说出口了。

我一边无语一边加快了脚步。

“等等我……”韩冰也赶忙提起东西，追到我身边，歪着头问，“刚刚凌薇说了什么？”眼神专注而明亮，像有星辰月光坠入他的眼瞳里。

晚霞映红了整片天空，在暗淡的天色中，亮色的漫天红云非常华丽。他淡灰色的衣服被夕阳染红，竟然透出几丝鲜艳。配上他泛红的脸颊，黛色的眉眼。格外的明媚安然。

我不由得一怔。下意识就开口了，“……那是我妈妈说的。喜欢。是云彩，深海鱼的眼泪，和维多利亚的葡萄。”

沉吟了片刻，他点头。“很有道理呢。”

我：“……”

天色已经很暗了，韩冰的脸逆着光，只有发梢被夕阳染成金色。他的声音清浅缓慢，“云彩若隐若现，飘忽不定。但只要抬头看，总有一天会看到云彩。就像总会有喜欢你的人。”他的身后是一大片的晚霞，血色般浓烈，华丽的让人移不开目光。他的容颜在这样的背景下，格外美的惊心动魄。看着他温婉带笑的眉眼，我一阵发愣。

喜欢的心情，也像是站在夕阳底下。一抬头猛然看到一大片浓烈的晚霞吗。

那么恢弘灿烂的晚霞……

远处几声清脆的鸟叫，是归鸟回巢。他的声音不急不缓的继续。

“深海鱼看起来十分丑恶，但是它也会有温柔的一面，也会流眼泪。就像再艰难的处境，大家再互相戒备，也会有敞开心扉的喜欢呢。”

在艰难的处境……

也会敞开心胸的去喜欢别人吗？

他那明丽的眉眼，散发着柔和的香气。一丝一丝的，淡雅的若有若无。说完后他沉默了片刻，脸上露出调皮的轻笑，“但是我不知道最后一个是什么。”

“……”

能说出前面那一串就很厉害了吧。我无言的看着他的脸想。也不知道妈妈会不会赞同他的解释呢，但不管怎样，我莫名觉得他们应该很合得来。

在一片霞光中，我恍惚间，仿佛能看到他和妈妈一起坐在桌前，淡色衬衫衬着妈妈的白衣，色调美好和谐。

不由自主的勾了勾唇角。

再走几步，就到了家门口。我把手上的东西放在门边，一边去开门一边装作随意的说：“昨夜西风凋碧树。”

这是妈妈留下来的习俗。她第一次带我走进这个家，也问了我一句诗。不在意接的对不对，只是个仪式而已。

家人的仪式。

清风四起，吹起我们的衣摆。

韩冰站在我身后，几乎没有犹豫的就张口接，“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手上的钥匙一转，门锁咔的打开了，我转过头对他说：“时间不早了，要不要留下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