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茶的相遇相识绝非偶然。姑姑经营茶叶生意,父亲平日闲暇之时亦会冲泡两盏,于我而言,虽不致因耳濡目染而谙熟此道,至少这缘是结下了。
自初中起开始饮茶,倒也非喜欢上了它,实话说,这一冲一泡,还要洗壶温杯,实在磨人。一开始饮茶,纯粹是为了提神,防止因上课打瞌睡被抓个正着。从姑姑那里讨来不少茶包,一个加一瓶热水,便可喝一个上午以止一日的瞌睡。后来竟习惯了,一边喝茶一边瞌睡。
姑姑做的是大红袍生意,知悉我好喝茶,便欲培养我对大红袍的爱,曾有过一段时日她一直在给我介绍此茶,还专门借给我一本极厚的《武夷茶经》。可惜,我虽然喜好看书,可对这本比《红楼梦》还厚的书实在提不起兴趣。况且我也不太喜欢大红袍的味道,或许是我冲泡的方式有问题(当时才懒得整那么多工序),总觉得那味道涩得瘆人。
假期里整理柜子,翻出了一些初中写的文章,一篇是关于苦咖啡的,一篇是关于苦茶的。写茶的那篇,写的是苦尽甘来的悠远滋味;而写咖啡的那篇,竟是通篇的“人生哲理”。如今看来,那不过是附庸风雅、鹦鹉学舌的文字,仅仅是因为读了一些前人的东西之后强行催眠自己去感受那些虚无缥缈的意境。高中时,当我再去喝那些苦茶,满嘴的苦味让我直接换掉了茶叶;而至于苦咖啡,根本就没有什么“哲思”,因为我的胃根本承受不起那么浓重的咖啡因的摧残,直接后果是我在洗手间里吐得胃痉挛。如此方知当时的幼稚与可笑。
高考之后,愈发不喜苦咖啡的味道,特别是那雀巢牌的速溶咖啡。实在忘不了当时为了提神强忍着酸涩且苦喝下杯中之物的情景。却是越发喜欢上了茶的氤氲水汽,越发享受那有些复杂的泡茶工序。
倒也不是说那些茶的芬芳有多么诱人,实际上我也鉴别不出上千元的茶与上百块的茶之间的差别。只不过是,看着汤色渐渐变浅之后,换一批茶叶,再看着汤色渐渐变浅,重复的过程中,会发现,一个下午就这么没了。我便是以这种方式打发掉午后看似漫长而无所事事的时光。当然,如此浪费时间的行径也仅是偶尔为之了,毕竟我还要熬多四十年才到那所谓的“花甲之年”(而且估计那会儿我还没有退休)。
总是迷恋各种慢的动作,看书、习字、闲聊、喝茶、散步……尽管我知道以我如今的年纪做些这样的事是极容易被这个社会淘汰的,因此我也在努力的去争取这个时代所需要的东西。实在乏了,便坐下来泡一杯茶。有一种泡茶的方式我很喜欢。在一个雪白的瓷杯中倒入热水,再放入茶砖,任其慢慢沉入杯底之后静置,然后我就这么看着杯中水的变化。那褐色如丝般从茶砖中渗出,像墨汁遇水般四散,然后沉到杯底。最终,杯底从最初水墨般绚艳到最后成了褐红的一片,而杯子内上层的水依旧是清澈透明,茶砖也从先前的一块四四方方的东西散成一丛软软散散的舒展的茶叶。拿起茶杯轻轻摇晃几下,瞬间整杯水都变成了茶。这般从水到茶的变化要经过至少十五分钟,而且每块茶砖只能经历一次这样美妙的演变。当然这绝对是错误的泡茶方式,曾有多位朋友因此批评我多次。如此泡出来的茶,第一杯极苦,从第三杯开始便淡而无味,只会白白浪费了上好的茶叶。当然,我喜欢的也仅仅是那颜色的变化而已。
喝茶之时最适合做的事就是什么事都不做,让大脑放空。当然了,这个动作其实就是被无数人所诟病的“发呆”,它在这个高速发展的社会中实在显得格格不入。我曾试过坐在客厅中,一边闻着茶香一边呆倚在沙发上,看着观音像前香炉上袅袅升起的烟。此时门窗关闭,没了穿堂风,那烟升起了又沉下,渐渐的在厅中绕成了薄薄的一圈,淡青色的,像纱一样,很好看。
初二那年,从家中茶柜里翻出五六包金骏眉,与一位好朋友分而饮之。那是我喝过最好的味道,甘甜、清香、绵长、回甘良久,朋友也赞不绝口。之后家中再未买过此茶,因此也有五六年没喝过了。今年放假,有位朋友做起了代购茶叶的生意,一时兴起便从他那里购得一点金骏眉。以正规的手法泡了一杯,却发现,颜色依旧是那美丽的蜜黄色,香气依旧是那清淡的甜香,滋味却不似从前那般。倒不是不好喝,只是没了以往赞不绝口的感觉。
很多书说茶如人生,品茶既是感悟,甚至在日本还有一门茶道,与禅道平齐。然而就我而言,那一杯茶仅仅是让我稍微静一静心罢了。大概,我还未经历过所谓的惊涛骇浪、瀚海浮沉,甚至连我的人生也才刚刚开始,根本没有所谓的感悟,我也悟不出什么乱七八糟的大道理。饮茶,仅仅是一个偶尔放松一下自我的动作,不过尔尔。
古人闲逸,以茶自娱;而作为今人,我还有太多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