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弟是我舅的儿子,表妹是我姨的女儿,我和表妹都是表弟的表姐,他的父亲是我们俩的舅舅,而且是唯一的舅舅。
表妹对他的舅父和姨母尽了不亚于儿女的孝道,两位老人生前被这个外甥女时刻挂在心上,家里有了什么大事小情,她都伸出援手,总能帮助圆满解决。舅舅和我妈每次通电话都说他们好福气,有这个外甥女在,心里就踏踏实实,安心过好晚年成了他们共同的幸福。
尤其是我妈在88岁那年去世后,一切后事都是表妹操办的,办得那叫一个好。如果换成我,不是抓瞎就是草率,肯定让我妈走的不安心,我活得不安心。有了表妹的安排和操办,我妈身前身后都没有任何遗憾,到了天堂也忘不了她有这么个比亲闺女还亲的外甥女。
表弟在山西老家上班,表妹在省城工作,我在北京居住,平是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都是通过手机联系。幸亏现在通讯发达,我们之间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互相联络,尤其是表弟把我们都记挂在心上,因为他是我姨和我妈娘家唯一的嫡孙,他的纽带作用是明摆着的。
前两天表弟在手机上告诉我表妹的公公在老家去世了,表妹一家人都从省城往回赶。我一时犯懵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和表弟联通了微信语音。
表弟说我们给老人送花圈吧,我自然同意,不过我这千里之外也不能亲自到场啊。表弟说你什么都别管了,我送两个花圈过去,你一个我一个表示我们的哀悼。多亏了他,否则表妹是不会把这件事及时告诉我的,就是我想有所表示,也是以后了。到那时也是君子动口不动手,说点面儿话,马后炮放的再响也不如现在送上一个花圈来的现实与体面。
表弟问我咱们怎么称呼老人呢。
这一下又把我问懵了,乡里乡亲,平时叫个叔叔大爷什么的就行了,可这是表妹的公公,亲戚里道的,是不是应该有特定的称呼呢。
我忽然想起来,我有一个同学她称自己姐姐的公公婆婆为亲家爹亲家娘,这可是北京人的叫法。如果在花圈的挽联上写“亲家爹大人千古”,总觉得有点不伦不类。
还是表弟说就叫叔父吧,当地人都是这么写挽联的。我说一切随你去办吧。
说的这儿我有点遗憾,中国人把辈分总是分得清清楚楚,长幼尊卑序列分明,亲戚排列称谓清楚,表妹的公公怎么可以称叔父呢?由此看来这个辈分上的称呼还没有固定的设计,还千古空白呢?看来民俗工作者们还真有点任重道远,还有很多民俗等着约定俗成呢。
第二天一大早,表弟就把两个花圈送到了表妹的婆家府上,拍了照传给我。挽联上书“叔父大人千古”。下联“愚晚携全家叩挽”。别小看了农村人不但礼数周全,还讲究措辞准确,如果让我写挽联,打死我也编不出这么言简意赅的上下联。
一句叔父大人把我带到十几年前。
妹夫领着自己的爹妈到北京旅游,顺便到我家看望我妈,他们一进门就把我妈惊喜了。三位老人坐在一起聊起了家长里短,我妈恨不能把她老家能想起来的人都问了个遍。啥叫乡情呀,就是这辈子无论走到哪里都忘不掉家乡的那山那水那村庄那乡亲。他们在一起聊得绘声绘色,我在一旁听得聚精会神。那时我妈已经离开家乡半个世纪了,她没有乡愁,有的只是乡恋。
对于表妹的公婆我最多也就是见过两三次,他们这次的北京之行给我的印象最深。他们带来了一大桶自家轧的棉花籽油,一大箱老家特产炸麻花,还有一大摞自己烙的发面火烧。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妈经常提起这一次相聚,总也忘不了那麻花和火烧的味道。
这位叔父大人给我的印象很深,高挑的个头,清癯的面容,干干净净,利利索索,慈眉善目,精神矍铄,一看就知道是个本分人。
今天他已经作古,还好我们曾经见过面,人世无常即有常,愿叔父千古长眠故土,望家人节哀瞩目未来,一切尽在人生的轨道之上,一切都在开始的时候,我这样想,大家都这样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