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十七度女子
1
那年中秋过后不久,二伯就去世了。
春天的时候二伯还生龙活虎。
夏天割麦子的时候,他还帮我家把麦地里的麦子收了回去。我妈是个好强的人,我爸又不擅长种庄家,而且常年又不在家,我妈领着我们大大小小的三姐弟,种了五亩地,还种上玉米麦子洋芋等各种农作物,反正一年四季总不得闲,生活的重担可想而知。二伯和二妈是两个心善人,总是在种着他们的十几亩庄家的同时,也不时的帮我们干活。
那一年的收麦子的时候,收完他们家麦子的二伯还帮着我妈把河边地里的麦子给收回去了,想来那时候他已经生了很大的病了,只是他好强惯了,再加上身子骨硬朗,病魔还没来得及肆意,那年收成不好,河边地里的麦子长势差,很矮小的麦杆,撑着上面很小的穗子,不是金黄而是有些发黑。二伯边割麦子,边叹息,这么矮的麦子,点不了“麦点子”了,要用麻袋装才行啊。说归说,他还是边割麦子边很熟练地点了很多又矮又粗的“麦点子”。那时候,大多数的庄家人都已经收完麦子,开始碾场了,他一着急,就给自己绑了近三十个的“麦点子"的捆子,沿着曲折的五六里山路背了回去,在我妈以及我和弟弟们,再加上二伯的帮忙,那个地里的麦子很快就运回家,赶上了碾场前的晾晒。(那时候我们家的麦子都在二伯家门前的场里碾场。)
碾场的那几天,二伯再也撑不住,生病了,他斜躺在椅子上,腿上盖着薄被子,默默地看着大家伙在场子上热火朝天的忙碌。下午的时候,下了一场暴雨,正好给他家碾场,人们收拾不及,顷刻间,大雨就把摊了一场只碾了一遍的麦子,浇了个湿透,要是往常,他肯定在场里卖力的抢收,可是那一刻他只能躲在屋檐下,当然他也间隙的在喊来喊去的指挥人,但更多的时候只是有些无奈地看着,那时候他是怎么想的,我们无从得知,但是对于一个忙碌了一辈子的庄家人,就那样看着人们都在紧张地抢收麦子,而他却无能为力,内心深处该是有多么刻骨的伤心和疼呀。
2
一个深秋的凌晨,从外面搞副业回来的爸爸,架起二伯家的架子车,架子车车厢底铺上褥子,实在是靠不住了的二伯到这个时候才答应去医院里看病,他的脸色黑得让人害怕,已经走不动路了的他被爸爸和二妈半抱半搀着,坐在了架子车厢里。我也和他坐在一起去镇上的医院里去看病。我是什么病早就忘记了,但是却无法忘记那个早晨,很冷的早晨,冷得我直想打哆嗦。
路上大人们都很沉默,镇上距我们那里有十五里路,我们走了很久才到。
看病的结果很不好,二伯被查出了急性肝硬化晚期。那几乎就是肝癌,等于给人判了死刑。对于一个庄家人来说,对于身体的看顾总是忽略了又忽略,人们都以为那只是一场严重的感冒而已,没有人能想到,他却得了这么严重的病。回去的时候,大人们更加的沉默,二妈不知道已经在哪里哭过了,眼睛很红肿。更多的细节我早就忘记了,只是印象很深刻是大人们都很沉默,而他们的伤心在沉默里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划拉地让人的心生痛。
回来后的日子里,二伯再也不是我每次见到他时,靠在堂屋椅子上,桌子上放着个黑匣子收音机,收音机里大声放着秦腔,手里卷着旱烟,大声的说笑着的那个人了。曾经高大威武的他,像一个孩子一样蜷缩在炕上,盖着被子躺着,眼窝深陷。
庄里人,庄外都很震惊,他们络绎不绝的来往于他的病榻前,唏嘘着,安慰着,他们不相信这样一个热情无私的好人竟会这么早就要离开人世,那一年他才49岁,正值壮年啊。
后来不到半个月他就去世了,临走都没有见到他唯一的儿子一面。
3
回来后的日子里,二伯再也不是我每次见到他时,靠在堂屋椅子上,桌子上放着个黑匣子收音机,收音机里大声放着秦腔,手里卷着旱烟,大声的说笑着的那个人了。曾经高大威武的他,像一个孩子一样蜷缩在炕上,盖着被子躺着,眼窝深陷。
庄里人,庄外都很震惊,他们络绎不绝的来往于他的病榻前,唏嘘着,安慰着,他们不相信这样一个热情无私的好人竟会这么早就要离开人世,那一年他才49岁,正值壮年啊。
后来不到半个月他就去世了,临走都没有见到他唯一的儿子一面。
他走的太急太匆忙,几个月前他还是庄家地里大着嗓子说笑的壮年人,而几个月之后他却已经被我们埋在了黄土地里。
二妈很伤心,此后的十几年来,她一次都没有进过戏场,很少赶集,很少走到人群里去说笑。想二伯了,遇到不高兴的事了,躲在二伯的坟旁或者他和她一同耕种过的地里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然后,又开始一天的忙碌和庸常的没有二伯在的生活。
他们从结婚到他去世,从来就没有分开过,二妈用来适应这个过程用了十几年。
他们一共孕育了四个儿女,老大十几岁的时候就被嫁到了一个比我们更穷的地方,老二是儿子,娶了媳妇刚生了一个儿子不到几个月,老三也是刚嫁了人,也是很穷的地方。老四和我差不多大,还是个大半孩子。
他一生对别人要比自己好,庄家邻居亲人能帮的他就尽可能的帮忙,他有的是力气,遇到庄家人修房,擂土基的肯定少不了他。擂院墙最累的活肯定也少不了他,他见人热情,逢人不笑不说话,爱开玩笑,体贴二妈,可是意想不到的却在正值壮年的时候,这么快就去世了,就像是和土坷垃一样生,又像土坷垃一样平凡寂寂地归于黄土。
4
“风吹雨成花,时间追不上白马”,几乎转眼间,就有很多的时光过去了,那一年里的很多事都记不起来了,只有那个深秋的早晨,冷地让人直想打哆嗦的早晨永远地深刻在了我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