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刚刚,半睡半醒的“弥留之际”,恍惚间,我看到了上千只萤火萦绕和一个湖泊乍然而起,旋转腾空,翻飞不已。然而,欲细看时,梦醒了。准确的说,我是被惊醒的。
你没有见过那万千萤火纷飞的景象,怎能因为那瑰丽而感动呢。如果你看到了那漫天萤火纷飞的场景,谁又能保证你一定会被那炫丽而感动呢。
也许世上不乏痴人,有多少人因为“不到长城非好汉”而兴致勃勃的登了八达岭。又有多少人因为一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而满心欢喜的上了南天门。于是,也许只是因为一句“腾空类星陨,拂树若花生”,我就去了沂水。同游者多是乘兴而往败兴而归,而我却宁愿相信那些跃动的绿色光点不是商家的诡计,而是真正的萤火。人的心中总要留有一个梦想,纵然渺远,一息尚存,足矣。
听旁人说过一个农人的传说,将腐草堆叠在夤夜的湖沼旁,它们就会化作一只只翩然翻飞的萤。农人的愿望总是纯洁的,是没被现实的功利腐蚀的晶莹剔透的愿景。他们幻想着,被他们给与生命并且给与他们生命的禾草,在风险了一生的光华之后也能在他们归家的路旁点燃指路的微灯。农人们用特有的纯真,祝福那些奉献了一生的庄稼,也能振翅翱翔在天地之间,盘旋在自己的一花一世界。
多么美好啊,拼搏过了春夏,体味过了秋冬,那些奋斗了一生的禾草,在奉献了自己的完美的韶华之后,垂老之际,不想生命就如此逝去,于是化执念为一只纷飞的萤。它们飞过湖沼,飞过密林,去重看自己呆了一生的土地。曾经,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生根,他们在这片土地上发芽,在这片土地上结果。而今,他们死了,他们的子孙又被播种在这片土地上。那些刚抽出的幼嫩的新叶,骄傲地抬着头,它们不屑于凋零,它们有无尽的年华,他们有琼玉一般的韶光。在这片土地,上他们也会开花,他们也会结果,他们也会被祝福,在星云湖畔,他们也会腾空,翱翔。
一代代,周而复始。
也许在那些腐草发芽的那个星夜,幼芽抬起自己骄傲的头,却发现头顶有更灿烂的生命,他们审批星光,扶摇而上,消失在苍茫夤夜。这景象像种子一样扎根在那些幼苗脑海。它多渴望有一天也能遨游星空,看看自己视野以外的世界。然后,他们用梦想打造了一个个生命的奇迹。
腐草可以化萤,人也可以。深夜的墓园中往往会燃起一朵朵幽蓝的鬼火。缠绕着过往的行人和有所图谋的拜访者,吓得他们心惊胆颤。何必呢,不过是一些不相干的人。何必呢,不过是一群追梦的魂。
也许人的梦想太过混杂,才会这般不受待见。看来,草的梦是纯洁的,也只有纯洁的梦才能升华。
“Firefly”,多麽奇幻美妙的名字,那点点的萤火就是一个个飞动的火焰,他们燃烧着生命,丝毫不在乎华筵短暂。
有人记录下了重生的火焰熄灭的时刻:“迢迢河汉间,有磷火坠地如彗锋。”
闭上眼睛体会,似乎也找不到更适合的词汇了。萤火虫和银河中的星球相比,不仅是生命短暂了一些了吗。苏子有云:“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自其不变者而观,萤与星也没什么不同了。
我不愿死后化做磷火,太吓人,让人不敢近前。如有来世,愿化作一棵禾苗,生之时,植根于乡土之间,灭之时,翩跹于青萍之末。华筵燃烧,开落于春秋,闪烁于夤夜,岂不快哉。
好了,想多了,我也该回去追那个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