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淅淅沥沥敲打在窗棂上,让我整个夜晚睡睡醒醒。为什么不来一场雪呢?为什么要下雨呢?
朦朦胧胧间想起蒋捷那首《虞美人·听雨》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少年时灯红酒绿、醉生梦死,春风骀荡的少年情怀多么欢乐;壮年时听雨舟中、孤独寂寞,犹如一只离群孤雁在风高云低中的天涯羁旅之愁多么悲苦;老年时一个孤独的老人在僧庐中静听夜雨打窗多么萧索凄凉。读完词这三幅画面如在目前,概括了作者由少年到老人的人生道路和由春到冬的情感历程。
蒋捷曾是南宋末年的进士,但还未及封官却已国破家亡!所以他的这首词中,既有个人烙印,又有时代折光:我们由词人的少年风流、壮年零落、晚年冷寂,分明可以窥见一个历史朝代由兴到衰、由衰而亡的嬗变轨迹。
历代文人骚客的笔下,绵绵不断的细雨总是和满腔“愁思”难解难分的,如易安的“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李重元的“欲黄昏,雨打梨花深闭门。”李义山的“留得残荷听雨声”……少不得个人的愁怨。但在蒋捷词里,同是“听雨”,却因时间不同、地域不同、环境不同而给读词的人以迥然不同的感受,他在时空的跳跃中,将一生的悲欢歌哭渗透。
记得季羡林也写过一篇名为《听雨》的散文。说自己已是望九之年应该比蒋捷更有资格讲“悲欢离合总无情”,他觉得蒋捷只不过才“鬓已星星也”,一个刚刚步入老年的人或者说一个介于中年和老年之间的人为何要说什么“悲欢离合总无情”。这里季老先生是自说自话了。蒋捷经历了亡国之痛,他敢于直接表现亡国遗民坚贞不屈的民族气节和对异族统治的不满情绪,蒋捷的其他词还多角度地表现出亡国后遗民们飘泊流浪的凄凉感受和饥寒交迫的生存困境。那种悲愤和凄恻是不能用来玩笑的。
蒋捷的这首词就那么短短几十个字,三次听雨,却概括了他一生的境界:青春的张扬和激情、中年的奔波与流落、晚年的凄苦与无奈,道尽了人生的悲欢离合。个人情仇和家国爱恨使得这个有着不屈奇气的词人在南宋亡国后选择隐居深山至死再不出仕。他不能像东坡先生那样说“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只能选择在满头白发时于僧庐下听雨,以“一任”两个字,写尽人生的悲哀和无奈!
但是于千年后,依然有我这样一个小女子,懂他!
一夜听雨,乱了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