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几岁的年纪,怕是最要面子的年纪,来来回回的朋友都是在自己不可一世的自尊下生存的生物,寥寥无几,但却还倍感自豪。
“可是我只是想要自尊啊!”御姐终于在无数次冷言冷语后冲我喊出了这句话。撕心裂肺的面孔很陌生,一点也不适合她平常冷漠无感的性格。而换我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她,愣是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御姐之所以叫御姐,缘由于她拥有一头“波涛汹涌”的长发,170的身高和永远冰冷的面容。虽然她是南方人,但却一点也没有温婉体贴的性格,冷漠的表情和利落的动作像是一个来往匆匆的过客,硬是不想要留在任何人的朋友列表里。
我能有幸成为她列表里的人物,纯粹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爱好,都喜欢摄影,并且都加入了摄影协会。更碰巧的是,协会分配搭档的时候,我跟她分在一组,一起出现场,完成任务。继而如此,她才开始觉得,喔,原来我这个大活人跟她一起出任务快一年了。
御姐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是我们一起出任务第十个月零二十天的时候。那天像往常一样,她负责扛器材,我负责拿单反,准备前往活动现场。然而不同的是,我发现走在前面的御姐渐渐动作缓慢,步子开始不稳地偏向一边。再接着,她手上的器材掉落在地上,我看着她双手紧紧地捂着肚子,蹲在地上抽搐着。我开始意识到不对劲了,赶紧冲上前去,想要尝试把身高170的御姐扶起来。
然而,我却惊恐起来。御姐的脸上,是我从没见过的,痛苦而煎熬的扭曲面孔。她紧紧地摁住肚子,用尽力气对我说:“快点,去帮我打电话。”“啊???打什么电话?”我也异常紧张,盯住御姐的肚子不敢移开视线。“打120。”说完这句,我便看着御姐倒在了我的跟前。
后来,御姐再跟我说话,就已经是在病床上的事了,那次她住了一个星期的院,原因是阑尾炎。我听医生说,阑尾炎发作的时候是疼痛难忍的,一般人一个晚上都熬不过去,可是,御姐却自己默默地忍痛了两天,差点把自己活活痛死。
“为什么啊!明明肚子很痛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们?不去看病?“我控制不住情绪,在病房里竟然就冲着御姐喊了起来。她大概也没想到我会这么较劲,淡淡地对我回了一句:“谢谢你送我来医院,我没事了。”
我当时确实觉得忍无可忍,看着一脸冷漠的御姐,转身离开了医院。我没想到,后来,我竟因此成为了御姐唯一能说话的人。
成为能说话的人之后,偶尔也能在玩的得开心的时候看见御姐会心的笑容,但我们之间依旧会因为各种大小事而大闹矛盾。而每次闹矛盾,都缘由于,御姐的满不在乎。
我肚子疼,她不在乎;我挂科了,她不在乎;我说最近都不能见面了,她依旧不在乎。在这一段不知算不算友谊的相处里,我全程只感受到御姐的满不在乎。
终于,积累到一定程度的不甘在一次语言的冲突中全部爆发。我看着坐在对面玩手机的御姐,轻轻地说了一句:“我们以后还是不要一起吃饭了吧。”御姐抬头,看着我,依旧冷漠;“嗯。”
“嗯什么啊!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要来往了!这样有意思吗?全部东西都是我在做,你把我当朋友吗?!”
“你不舒服?突然说这些?”
“对,我不舒服,我简直是脑子有病啊!掏心掏肺地对你,你却无动于衷,一脸满不在乎是告诉我活该对你好吗?!”我一口气讲出所有,像是宣泄兽一般狂吼。但御姐依旧看着我,一言不发。
过了十分钟,我开始安静下来,准备起身离开。“可是我只是想要自尊啊!”御姐终于在无数次冷言冷语后冲我喊出了这句话。撕心裂肺的面孔很陌生,一点也不适合她平常冷漠无感的性格。而换我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她,愣是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御姐那天跟我敞开心扉地聊了很多,聊她的过去,也聊她的家庭。御姐从小便父母离异,小时候的伙伴都喜欢嘲笑她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远远地看见她就会躲开,似乎与她玩耍就会被传染上不幸福的基因。
所以长年累月下来,御姐养成了不搭理别人的性格,只要不起大冲突不冒犯她的利益她是坚决不会搭理别人的。而也正是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自尊感,让她从小到大没有一个能说话的人,她很孤独。
我很同情御姐的过去,但却真的无法认同她随之养成的脾性。我身边也有很多父母离异的朋友,她们曾为家庭一蹶不振,但如今依旧对生活满腔热情。家庭是无法选择的因素,但真的不是唯一的因素,更多应该在意的,是成长起来后,你身旁所有可以给你力量的朋友。
御姐一直心心念念的自尊感,却恰恰是她身上最悲哀的部分。她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小时候被欺负的场景,就等同于自己一遍又一遍地拉扯伤口,逼迫它流血,但又无法让自己平衡舒服多一些。
也许,像御姐一样的人有很多,他们孤独却冷漠,渴望却拒绝;他们用厚厚的自尊感包围自己,密不透风,抗拒外界的侵入。我同情他们的不幸,但也憎恨他们的“不作为”。既然可以选择全新的人生,又为什么打死不要呢?
“自尊要有的,朋友也要有的。”这是那天我给御姐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剩下的部分,大概时间会教会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