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岳子宜
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题记
寂寞了,独自去远行,把淡淡的思念带到那一片遥远的高原。西藏,那方神圣的净土,神灵似乎总是青睐这些隔绝凡尘的蓬莱仙岛,将一群乐观虔诚的信徒给予了这片圣土。
心中有一份信仰,必是一知足人。他们不介意恶劣的环境,不介意稀薄的氧气,昼夜温差让树木难以存活,山边只有稀稀疏疏的草,山上只有茫茫无际的冰川雪峰,多少刚出生的孩童,伴着先天性心脏病开始生命的第一声哭泣,可还是有四千万的女性,愿意留在这神圣的土地,为之哺育后代。
天边有一个平静透彻的湖,在海拔五千多米的高山之上雪峰之旁,是那片蓝天下的藏民心之圣地。传闻,如果你的心足够纯净、虔诚,在幽幽湖水的倒影里,会浮现出,今生,来世。阿婆拉着我,严肃的叮嘱,在那神圣的措旁,容不得大声的喧闹,任何凡世间恼人的喧闹,会招来神的朵朵乌云,笼罩在湖的上方。我有幸来到羊卓雍错,在湖边堆起玛尼堆,一片寂静里,心亦是静的。
驻足高楼,极目远眺,只是刚过黎明,漫漫朝圣路上,早已人头攒动。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步履蹒跚的孩童,有身强体壮的小伙,有牵着婴孩的妇女。他们从云南、四川而来,频繁的磕长头,原本整洁、朴素的衣着,早已破败不堪,即使那些蹒跚的孩子,即使那些孱孱的老者,也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细看他们的颅前,是那触目惊心的厚茧,是那纯净的信仰,驱使他们,支撑他们,三步一拜。不顾,千山万水,纵横交织,路途漫漫;只顾,手持转经,口中呢喃,三步,一释。
他们的一释,是用灵魂叩拜。双手合十,举在胸前,双膝跪地,眼眸望着遥远的,看也看不见的大昭寺的方向,双手扶住地,身体趴下,手从身旁举过头顶,整个人匍匐在地,头颅紧贴地面久久不起。我虽不是藏民,但看到这一幕,宛若一场从肉体到灵魂的洗礼,洗净那些纵横交错的欲望。又似沧海桑田中,看到青烟黛雨,长安花落之季,一颦一蹙之间,仍留着炊烟下的欢声笑语,简单又纯净。
提到朝圣,藏族朋友的眼睛炯炯有神,她说,朝圣,是一位信徒一生的梦,一路的朝圣,是对自己罪恶的忏悔。纵然有太多人不幸死于这条艰险路上,可挡不住后人源源不断的脚步。当这些虔诚纯净的信徒来到大昭寺,敲下自己的一颗牙,便代替了他,献身佛祖,心中便卸下那沉甸甸的因罪恶而愧疚的包袱。
藏族人的心,洁白如纸,容不下一丝一毫的玷污,纯净到让人愧疚,善良到令人动容。世世代代,祖祖辈辈,从不吃鱼,不吃虾,只吃牛羊,我不解,朋友跟我说,他们见不得杀生,杀一头牛,可以吃一个月,甚至更久,而吃一盘虾,那将是多少条生命。有人找藏族的阿婆,提议让她将牦牛转卖到上海,我也赞同,内地牦牛肉的价格接近西藏的三倍,这的确是一笔不小的收入。阿婆皱起眉头,一字一顿告诉我:“这是杀生,我不做。”藏族人每年的收入,除了维持生活必须的,其余基本全捐给了寺庙。用他们的话说,不捐反而觉得不舒服。
正是那样的一群信徒,告别野蛮,选择了信仰,一山,一水,一佛,一菩提,悠悠又幽幽,点一壶酥油,照亮一迷茫的心。对着佛低眉,颔首,双手合十,拇指内扣,让沾满世俗的肉体净化,与那洁白如纸的灵魂合二为一。他们对这片土地的痴爱,用满怀的热情,以毕生的信仰,就像男子们为正义的斗争,就像孩童们在赞美前低头,真切又执着,用尽终生的微笑、泪水和呼吸,活在这片土地,为这片土地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