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原本该是新西兰南岛初冬的季节,可是今年的五月却没有刺骨的寒风。原本早就应该在四月红透了的枫叶,因这个刚刚离去的秋天的温暖,而固执地守候着那份老旧的黄色。
那份透着倦怠的焦黄一直坚持到这个初冬的时节,当今晨我推开窗时才发现,在延绵不断的瑟瑟的秋雨中,窗外的枫叶林终于如火一般地红透了。
今年的枫叶红得晚,秋风却因粘稠不断的,从去年的冬季一直延绵至今的雨而变得柔弱。如今从窗口灌入的,应该是初冬的风了吧?却没有初冬锋利的刺骨和冰冷,却更像是一位优柔寡断的男子,舍不得抛下妻儿,又无奈于小三的柔情万种。于是扶着那一扇从秋到冬的大门的门槛,不可退,更不肯向门外的冬迈出脚步……
在这样一个优柔寡断的季节里,我独自离开了家,驱车前往新西兰南岛东海岸的凯库拉度假。
灰蒙蒙的天空遮盖了大海原有的蔚蓝色 。
那个下午,雨停了,我独自坐在望海的咖啡屋里隔窗眺望,远处山脉上延绵不断的残雪早就被雨水冲洗的无影无踪,凯库拉著名的雪山,在这个灰色的季节里也变得黯然失色。
那个有些寂寞的下午,在那一间望海的咖啡屋中只有几位座上的宾客。他们时而窃窃私语,时而发出欢愉的笑声。
清脆的门铃声打破了淡然的寂静,一位打扮朴实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在她的身后,跟着一位身着校服的十几岁的女孩子。
我抬起头快速地打量了她们一番,从那相同的脸型和极为相似的面部表情中,我猜测,这一定是一对母女了。
二人选择的餐桌离我不远,却远离望海的窗口。那是咖啡屋里的一个角落。她们静悄悄地坐定在那里,我似乎隐隐地听到了低低的抽泣声……
“妈,你没事儿吧?”
穿着校服的女孩子从咖啡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了几张纸巾,隔桌递给了低着头抽泣的母亲。
我侧目望去,隔着女孩的背部,越过她纤细的肩膀头,我看到那位中年妇人正在努力地用纸巾擦拭着眼泪,试着挤出一丝丝的笑意,而她的眼神,却渗透着些许的疲惫与痛苦。
“妈,爸这么对你,不如你离开他算了。我现在已经大了,可以照顾自己了……”
“我主动离开他,岂不是在给那小三让路?没想到这二十多年夫妻情感,还不及他刚刚认识的一个陌生的女人……”
“可是妈,你如果不离开爸爸你会一直这样的痛苦下去的。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便是你一直这样的痛苦着。请不要去祈求爸爸回家,你难道没有看清楚吗?你的软弱与祈求,只会换来他对你的蔑视与更多的伤害……妈,离开那个家吧,我会跟你一起走……”
女孩伸出手,握住了妇人放在餐桌上的那一只微微颤抖着的手;妇人停止了抽泣,抬起微红的双目,凝视着女儿的面孔……
“请问两位想喝些什么?”
不知何时,侍者来到了母女的面前,女孩抓起桌子上的菜单,轻声道出了饮料的名字……
“妈,到今年年底我便要毕业了,我现在校外打工的薪水够咱俩吃饭的钱;再加上你的工资,咱们出去租间房子住。等我年底毕业后会尽快找到一份全职的工作,我可以资助你的生活……至于爸,你就随他去吧,早晚有一天,他会明白他失去的是什么……”
一束光线透过厚厚的云层射入海面,瞬间,灰蒙蒙的天裂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将藏在阴雨后蔚蓝色的天空暴露了出来,将那一片海,暂时映照成了淡淡的微蓝色……
我忍不住侧目再次看了看女孩的背影:棕色曲倦着的长发,绝强的肩膀,挺直的背部,虽看不到她的面孔,但是在我的目光越过她那一副坚强纤细的肩头时,我看到妇人已经停止了哭泣。那一抹挂在脸上的温暖的微笑,犹如窗外的那一束透过云层的阳光,照入到了她内心深处寒冷的,自卑和悲伤的角落。
她伸出手抚摸着女儿的面孔,目光中充满了疼爱,骄傲,和对未来的信心与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