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书是短篇小说的合集,茨威格是个会讲故事的作家。
其中第一则故事的名字叫做《灼人的秘密》,主人公是埃德加,他不仅是女人的孩子,更是女人和丈夫生活的缩影,象征着女人的过去种种,也代表着她的忠贞。埃德加一开始是天真、充满诚意的和长相还不错的男爵打交道,把他当做自己的朋友,男爵很会利用这一点,用手指轻轻的抓挠埃德加心里最柔弱的,最渴望被关注的地方,让他一点点打消戒备…
当埃德加意识到母亲和男爵的关系越来越好,对自己的消失视而不见,对自己的不高兴的情绪不在意时,这其实已经证明了女人正在和自己的过去说再见,麻醉自己,好像自己又回到了单身女性的时期,抛下了过去。
可怜的孩子,在揭穿了虚伪的男爵和没有节操的女人的谎言和苟且之事以后,换来的是不负责任的母亲的报复,那就是利用他还是个孩子的客观事实,打压他。埃德加在最无助的时候,想到了他的祖母,善良温柔的,他目前唯一可以信任和依靠的人。埃德加在黑暗、令人感到非常孤独的树林里看到了陌生人来来往往之后,他心里故作坚强的防线终于坍塌了,他只有12岁的年龄事实占据了上风,慌乱之中,他坚定了一定要回家的信念,回到有明亮的房间,温暖舒适的床的家。不只是埃德加,我们在经历了悲伤痛苦的事情之后,首先想到的也是回家。家可以融化一切疾苦和恐惧,特别是祖母的家。我的姥姥就像埃德加的祖母一样,是一个善良、有着金子般闪亮内心的老人。我家或者舅舅、大姨他们,只要到外地出远门办事,尤其是如果因为家里某个人生病了到郑州或大城市就医,回来以后的第一站,永远不是自己家,而是我的姥姥家。不仅是第一时间向姥姥诉说病情,让她放心,更加是一种疲惫的孩子回到父母身边的仪式。到了姥姥家,大人们才会卸下在外面坚强的盔甲,以舒服的状态,也是用“明亮的房间和舒适的床”来安慰疲惫的身体和精神。
埃德加用自己对母亲的爱换回了母亲对他的爱。这是他在整件事情以后得到的最好的回报。试想,如果他没有缄口,而是把自己的母亲和男爵的丑事说出来…结局一定是他无法想象,也不能承受的悲剧。祝福小埃德加,用世间仅存的属于孩子特有的善良,挽救了一个家庭。
《里昂的婚礼》
如果和平年代里的爱情是温室里的花朵,那么战乱年代的爱情就是沙漠里的仙人掌,更加坚韧,但仍旧会因为实在太恶劣的环境而枯萎。年轻的姑娘和小伙子郎才女貌,本来是应该通过神圣的婚姻后,长相守,但因为战争,小伙子被抓进了监狱,面临他的是行刑队的火枪。姑娘是柔弱的,可为了拯救小伙子而四处奔走,在绝望之际,因为咒骂邪恶当局者,也被抓进了监狱。没想到,这阴差阳错竟然让他们再度相逢,虽然是在阴暗潮湿的监狱里。一起被抓进来的可怜的人们被他们纯真坚定的爱情感动,曾经做过牧师的人为他们举行婚礼仪式,女人用稻草为姑娘编制花环,男人搬桌子挪椅子,为婚礼搭台。就这样,他们在无情的监狱中举办了充满爱的婚礼。清晨,这样一队即将被行刑的人们昂首挺胸的奔赴法场,他们是无边无际黑暗中的一道彩虹。
《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小说中同名短篇,大概是主打文章。
一切从小说家R先生接到一封陌生女人寄来的信开始。我想把这个女人称呼为A小姐。一封长信,A小姐从小女孩儿成长为孩子的妈妈,生活的中心和精神的支柱只有一个,就是R先生,拥有严肃认真和游戏态度双重性格的R先生,博览群书、爱好音乐又处处留情的R先生。自从两人成为邻居,A小姐便迅速爱上了R先生,她把全部的身心投入到了接触R先生的事情中,无所保留,全心全意。后来女孩儿搬家离开了让她魂牵梦绕的邻居身旁,从此日夜思念,寝食不安。终于,她放弃了优越的生活,又回到了维也纳,R先生所在的城市,为了让他注意到自己,A小姐每天晚上都来到他的窗下,哪怕只是远远的望着开着的灯,她也心满意足了。自古痴情多红颜,A小姐到这个份儿上,也是罕见。
功夫不负有心人,A小姐的美丽打动了他,他把她当作和所有的情人一样对待,发生关系,然后忘记。一共三次这样的经历,三次耳鬓厮磨,三次龙颠凤鸾,可我们处处留情的A先生在他花花公子的心里,没有给A小姐留下一厘米的空隙。
我想起了郭德纲在说书时经常朗诵的一首定场诗,其中意境和我们的A小姐很相似。
“伤情最是晚凉天,憔悴斯人不堪怜;邀酒摧肠三杯醉,寻香惊梦五更寒。 钗头凤斜卿有泪,荼蘼花了我无缘;小楼寂寞新雨月,也难如钩也难圆。”
有人说故事的结局都是令人悲伤的,如果有美好的结局,那是因为还没有到最后。我说,这句话也对也不对。对是因为的确没有任何事物是长久存在的,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不对的方面是我们如何看待生离死别这件事。我听过一个故事,一个人的爷爷奶奶年纪很大了,从早年间结婚以来,相濡以沫,共同经历了酸甜苦辣一辈子没有分开过,突然有天吃过晚饭,爷爷深情的看着奶奶说“老太婆,我可能要离开你了,不能继续陪着你了”,奶奶没有在意,以为是幽默的爷爷在和她开玩笑,直到第二天早晨,她再也不能把睡着的爷爷叫醒了。爷爷在睡梦中安静得走了。奶奶没有伤心,只是流了几滴清泪。一年后几乎同样的时间,奶奶也走了,在病房里,在儿孙们的簇拥中幸福地走了,她的最后一句话是“老头子,你等急了吧,我来了。”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如果说来到世间一趟为了什么的话,我想,就是为了一个“情”字,亲情、爱情与友情。
希望R先生能满足A小姐的唯一请求,在每年他过生日的时候,买一束玫瑰花插在书房蓝色的花瓶里,就像从前那样,那个安静的午后,年幼的A小姐第一次来到R先生的家里,看到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