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不了的地方是远方

     到不了的地方是远方

            文/邹玉(安影)

图片来自网络


“原来我的出发只是想逃走,只顾挣脱却不曾为谁停留,雨后的彩虹划过天空,好像谁都看穿我在怕什么……可是时光,它从来不停留,冷冻的爱,等时光来解冻,原来我的尽头,就是让自己回头,不去天涯海角只想守着你,那个回眸…… ”

    第一次听萧敬腾的《到不了的远方》,我还只有十六岁,一个明媚的适合当学霸的好年纪。

    我隔着电脑的屏幕看视屏那头的丸子蜷缩在凳子上唱这首歌,头发凌乱,两眼却异常有神,就像独自飞翔在高空的鹰,孤独中却带有尖锐的底色。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十来岁的姑娘眼睛里能包含了那么多情感,她说,你不懂,语气像极了看遍世事沧桑的老人。

    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是一个渔村的女孩,每天看着朝阳升起,扬帆出海,等着夕阳落下,展舵回家。她在大海里投放了无数的漂流瓶,希望它们去远方,最好跨越大洋,替她看看自己所不知道的世界。

    后来她把瓶子装满了自己的故事和愁绪放在了网上的海里,然后很多像我一样的人知道了远方还有这样一个叫丸子的女孩。

     我们的相识源于一场偶然,十六岁,太过安分却又不太安分。我在陌生的地方上着高中,每天都过着单调的遍是学习的繁忙生活,在人前我是品学兼优的礼貌少女,但到了夜晚,埋藏在心底的叛逆就会蠢蠢欲动。我在预谋一场出逃,而丸子是我在驴友上找到的盟友。

     她生活在海边,一个我从来都没有去过却想去的地方,我用羡慕的目光去和她交流,似乎我也能感受到海风吹拂起沙砾扬起的丝丝沙花。

    在和丸子认识的两个月后,我有了一个疯狂的决定,我要去她的城市,而且就是现在。我做好了出逃前的一切准备,车票,路线,钱……出发前一天我告诉丸子我爱着她生活的地方,爱着那片土地,所以我要去找她。结果丸子却极力阻止我,她说在等等,等内心长大,于是出逃延期。

  她曾经问过我世界上有没有一种东西是随着它的递进而愈发痛苦的,我说,路程吧。

    比如以前你只知道近乡情更怯,后来某天你忽然明白了近异乡也徒增几多伤感。时间和空间这两样物质,永远以最不容置疑的姿态去拉扯我们敏感纤弱的神经,无论世事变迁纷繁流转,或是白云苍狗覆雨翻云。

    当我们回望熟悉的人,事物,景,倒行渐远,最后化为视线里的一点然后消失不见;当我们拖着行李穿梭于陌生冰冷的地铁站台,在天南地北的男男女女嘈杂的口音里识别列车检票的广播讯息;当我们呼吸来自另一片大地低上十摄氏度的空气,顾自裹紧身上的风衣继续在这个庞大的足以吞噬你的城市里追逐不明所以的梦,它们总会添油加醋的适时出现。

    我记得出逃前的那晚丸子告诉我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去远方,去远方的远方跟着自由流浪。

    终于在相识了两个月后,我们把自己的故事都坦诚布公。她十岁那年从名不见经传的北方小镇被接到爸妈工作的海边的二线城市,那时见不得早晨整装待发的行李,听不得语重心长不舍的叮咛,噙着泪花上车然后倔强的从村头哭到村尾,直到回头再也看不到山下那一排明灭的灯火和那一双挥手告别的慈祥面孔,也就啜泣着斜靠车窗睡着了。

   她说那时候的自己恍惚间仿佛看见了灯火通明的高楼和亮堂堂的路面以及深邃的大海,那些都是异常新鲜的事物,可内心却还想要那座泛着橘色的老房子还有一段昏黄扬尘的土路。

    我看着视屏那头依旧蜷缩在凳子上的少女,突然觉得她安静的过于突兀。或许真的是“初见世事离别,千里路程十恶不赦”,耳边还回想着她的话:“去了远方才发现生活强加给自己一个陌生到厌恶的世界,恨它但抗议无效”。

    于是我把手机音乐改成了《到不了的远方》的循环播放,因为内心高傲想要出逃的我也固执得想要体验一把远方的感觉,想看看是否会是丸子诉说的那种荒凉。

     此后我们的谈话就像故乡只有冬夏再无春秋,丸子在经年的盼望和想念里逐渐成长,而成长的代价无非是她学会掩饰悲伤和故作坚强。她在喝醉酒的夜里隔着电话向我控诉生活让她失去了嚎啕大哭说我不想走的权利;让她身边的朋友一个一个被弄丢,失去了联系;让她看清了名利,痛恨这虚伪而又冷漠的社会。

    我有些恐惧,那个单纯,可爱的姑娘似乎不见了,但我知道那个二线城市再也留不住她了。

    她在等。

    后来,丸子真的如愿以偿,城市大的不切实际,学校空的毛骨悚然,面孔多的不计其数。

    不久前我们聊天,她竟然不会为了那个老家潸然哭泣了,连带着对二线城市的挂念,变得日益淡薄起来,她说偶尔也会在四下无人的寒夜里迎风落泪,但大多时候,无需伪装,自己已经习惯满身盔甲全副武装。

    电视里萧敬腾依旧是出名的雨神,耳机里的歌声还是一如既往的循环播放,只是好多事情都连同时光,远远留在一去不返的路上了。

   前天打电话时问她想不想出国或去南方读研。

  “想啊”,她脱口而出。

   “哦,可我就想一直留在西安,真的越大越恋家,舍不得走,太远了,你不会懂”。

    我还记得丸子说,难以想象,一直想去远方的我竟然就这样留在了故乡。

   是呀,我想去远方,但那仅仅是年少时的一种向往,到不了的地方才是远方呀。我们都说过你不懂,可是我们到底不懂什么呢?

   人们都说爱上一个人就是既有了软肋又有了盔甲,悲哀在于,这些年,丸子一直用盔甲包裹软肋,心灵的漂泊,习惯的寻找,自己的奋斗,或许已经让她麻木和忘记,太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又何尝不是一种并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会惆怅会孤独,会质疑自己,但仍然一无所获。

   就像歌词说的:原来我的出发只是想逃走,只顾挣脱却不曾为谁停留,世界太大,人心太小,我们总想过丰盛的生活,轰轰烈烈,有故事可说,总觉得外面的世界无比精彩,别人在过我们所不知道的生活,可是到底有没有外面的世界呢?

   我不知道,但我明白我们都回不到过去了,就像我不在留恋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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