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敢于触碰这个词语,我在尝试过很多次的叙述之后,仍然发觉自己的语言不够准确表达我的感情,我的思维片段不能够联接生命的感动。适逢父亲节,且用我笨拙的笔端回忆以作为送给父亲的祝福。
我这个年纪村子里每个孩子的记忆中都会有一个绑在父亲自行车大梁上的小座椅,里面铺上妈妈做的棉垫,被爸爸一个漂亮的弧线抱起来放进去,车轮转动,那就是最快乐的旅行。而父亲留给我最深刻的印象却是他放好我之后,车子慢慢开起来,再等抱着弟弟的母亲跳上车子后座,一家人跑向目的地的劲头,蜿蜒的山路上留下我们笔直的车辙。那时候的我觉得父亲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够让单薄的车子载着一家四口走得顺当而快乐。车子所有的动力来自于父亲的脚蹬,那时候的父亲年轻而有力,前方永远充满希望,我想只要有他在就没有我到不了的天地。
父亲的车子是“永久”牌的,十几年后卖给了别人,我已经不太记得它了。但是就是他的车轮,载着我们走出了山沟。我奋斗的路上,永远都有父亲支持的脚步,我虽凡人,可父亲却有着“孟母三迁”的勇气。父亲做过各种活计,于是小时候的记忆里有大杂院,院子里各种口音的外地人,可是我们小孩子却有了越来越地道的当地话。放学之后的我们常常会跑到父亲干活的地方,看他永远都充满活力的眼神。我们期盼着父亲有一个没什么事可做的时候,这样他就会带我们去哪个叔叔家串门,顺便去人家吃上一回西瓜或者小瓜或者跑到人家附近的沙漠地里溜沙。等他看到每一年我都捧回家第一名的奖状后,他无论做什么前提都是要把家安在学校旁边,他说这样我们上学安全方便而且学区氛围好利于我们学习。于是他放弃逐渐好转的生意和人脉,毅然带着我们回老家县城,找机会开始在学校大灶上卖饭,学蒸最好吃的馒头,在学校里开商店,学校里开不成他就搬到校外,总之就是要尽力在我们上学的地方做他自己的事情,生意不好的时候我能看得出他很沮丧,但是他却总是说他追求不高,看着我们安稳考上大学有了自己的前途和生活,那就是他的事业。我和弟弟开玩笑说他当年从府谷回来放弃了当煤老板的机会,他说他却因此看到我们越来越懂事,他很满足。父亲没有固定的工作,没发过财,从一个穷山沟里带出两个大学生让村庄里人无比羡慕,可是只有我们自己家知道,我们经历过他们不会尝试的辛苦,八九岁的时候,租的那个院子里住着打铁的、杀羊的、理发的、修铁路的、卖冰棍的……一家人睡过四个凳子支起来的床板,睡过上下式的铁架子床,不小心打碎一碗猪肉粉条黄米饭就是最心疼的浪费…我曾最害怕听妈妈说起父亲白天晚上不睡觉干活儿累晕在三轮车上的场景,害怕母亲说起父亲深夜干活没回家她一个人带着弟弟在破烂的大杂院里夜晚。而我和弟弟最幸运的就是在父亲的力量下我们从来不觉得当时候有什么苦,当留守儿童的时候我也不觉得自己孤单,只是妈妈看着我漏脚趾头的红布鞋和灰头土脸的模样一遍一遍掉眼泪。现在想起来,都变成沉淀变成力量变成感恩,眼泪在眼眶里流转,而我的父亲,除了爷爷去世的时候,我从未见他因为生活的艰苦而掉过半颗眼泪。
父亲小学毕业,可是却认识我们中学几乎所有的老师,而且很多老师都和他关系那么好让我特别崇拜,我总觉得父亲的身上有种奇妙的魅力让他 不会囿于自己知识的疏浅,后来我从他身上深深懂得了一句话,就是知识不等于文化。父亲就是一个有文化的人。而我那么幸运又深得老师和同学喜欢,让自己从未觉得日子有什么艰难,反而是命运在冥冥之中给了自己最公平的答案。等到我上大学,认真谈恋爱的时候父亲在一个深夜和我长谈,我第一次觉得了他的无奈,觉出了他的不放心;等到大本毕业前我顺利签了家乡很体面的工作,我最深刻地觉得了他的骄傲和满足;等我为了自己所谓的爱情选择辞职,父亲掩盖了他最深的担忧放我去努力让我不致后悔;等我最终还是失恋变得垂头丧气充满挫败担心他责怪我的时候,他给了我最坚定的勇气;等我去考博士父亲给了我最大的支持让我有力量去继续奋斗;等我考博无果回来找工作时候,看着我屡挫屡战屡败屡战父亲告诉我他从来都相信我。我不知道父亲精瘦的身体里如何涌动着这样巨大的能量支持我,我不知道他哪里来的信任力和宽大胸怀,我只明白他一直在支持我的生命变得更加顽强。
我总在想自己如何奋斗一个最好的自己给他最满意的交代,可是时光却开始老了。父亲母亲也不再外出漂泊,生活在生我的村庄。山顶天边,我仿佛再看到父亲从对面山上砍了柴火正沿着山路背回家,精瘦的身形在清澈的蓝天下彰显那般感动,均匀的脚步踏出我的心酸,却描摹着属于他的心安。如果有一种体会属于这个节日,也是属于父亲的“永久”牌自行车,和他在我心中永远充满活力的眼神,那是我心中的恒久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