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像太阳,使人温暖,也使人灼伤。可日子一长,人就习惯了太阳,很少会感到温暖,也很少觉得灼伤。
老杨是这个城市的出租车司机,从早跑到晚,已经跑了快二十年。他熟悉这个城市的每一条街道和巷子,即使是一个小店铺,不需要客人过多解释,他就能准确送达。用他的话说,有太阳和没太阳的地方,他都知道在哪儿。
他熟悉这个行业的每一个弯弯绕,知道如何多拉几个客人,懂得怎么与客人说话,甚至知道怎么赚点福利。可以说,他是这个行业的油子。
这天中午,烈日又在灼烧,路面车辆稀少,只有洒水车像个老牛似的前行,这是这个小城连续第八天高温橙色预警。但他日复一日地在太阳下奔走,已经快忽略了太阳的存在。
老杨此刻正开着车,走在兴达路上,车后面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看上去忧心忡忡。他没有和老杨多说什么,只是反复问还有多久才能到。老杨笑着说也就十来分钟。这么一搭话,老杨才知道小伙子新买的苹果手机丢了,好不容易才联系上拾取人,现在他正在去找回,小伙子说,他想尽早赶过去,如果对方变卦那可就麻烦了。老杨打趣道,没事儿,现在还是好人多。小伙子没有回答,老杨也沉默了。
送走小伙子后,老杨想起了一件事,那是前年冬天,黑漆漆的夜晚,他往哥大送了一女学生,十一点多回到自家小区后,他开始清整理车座,然后发现后面有个红色钱包,除了身份证,里面有几张照片,还有三百多块钱。在昏暗的路灯下,他思考了两秒,就把三百块钱往兜里一装,然后把钱包扔到草丛里。但走了没几步,他叹了口气,又折回身把钱包捡起来,第二天他跑了趟,把钱包送到了门卫室。
老杨在想,要是自己捡到了手机,还会再还吗?他自言自语说,做好人好,但好人难做。
十分钟后,他驱车到了火车站。不早不晚,他赶上了一波客人,很快他就拉了三个去职校想学生。职校地理位置比较偏,算是在城外,所以一般不打表,一人十块钱就送过去。这几个学生上车后,聊的很欢,除说了句去职校外,再没搭理过老杨。
不一会车就到了职校,这几个学生开始掏钱,老杨揉了下鼻子说,一人十五。这几个学生惊奇了一下,然后说,师傅,我们坐了几年,从来都是十块,没听过有十五的。老杨斩钉截铁地说,我大热天跑一趟不容易了,给十五。其实也是因为这几个学生上车时没问价,老杨才敢这么要。
可谁曾想这几个学生不是吃素的,立马和老杨理论了起来,半天争执不下。这时一个学生拿起手机对老杨说,我已经把你的言行录了下来,我要举报你。老杨知道这种做法的厉害,于是气势便下来了。上次公司有人乱收费被对方录了下来,结果被罚了两千。
最后双方达成共识,他免费拉这一趟,而对方也删了视频。对方走后,老杨悠悠地说了句,妈的,赔了夫人又折兵。他抬起头看了看太阳,才发现今天真是太晒了。
他找了个凉快地儿,准备在车上眯一会,这时手机突然一震,原来是上大学的女儿发来微信消息:父亲节快乐!爸爸我爱你!后面还有三个小太阳的图标。
老杨的脸上一下子露出畅快的笑容,然后呼呼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