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闻于茔处,偶现冷烛,误以恶鬼,实为人欲更甚之。——《非明稗史》
杨敬文收回思绪,既然锁柱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那只要把杨二合搞定就好。
杨二合在护石镇算个人物,可在杨敬文看来,却不值一提。无非是仰仗县级市政府的大舅哥,再加上点小手段,才捞了个镇长。上任后只干了一件大事,就是把庙拆了——还是做给自己这个教书匠看。结果呢?老娘死了都没地方上香跪拜。
要找机会提醒一下大镇长,不是什么事他杨二合都能掺合,不是什么人他杨二合都能得罪,即便在护石镇也不行。
杨敬文脑子里的弯弯道道虽多,但毫不影响讲课效果。即便是来支教镀金,也要用心不是?可这讲课声到锁柱耳朵里,却变成了催眠曲,让他昏昏欲睡。
王村在镇中学上课的有五六个人,经常一起结伴而行。王村距护石镇十几里地,几人路上也好有照应,王正康就是这五六人之一。
在这个小团体里,王正康属于被照顾的那种。瘦弱的身材,矮小的个头,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少年。看他第一眼,你会觉得不欺负他都对不起自己,至少锁柱这样认为。
第一次看到王正康时,锁柱还有些诧异。如果对方能像李洋一样健壮,他还比较好接受。
“你没骗我吧?如果咱们干不过对方你就直说。”当时锁柱就这样对李洋说,“别弄错了人。”
李洋悠哉地回答,“找人打听过了,如假包换。”
好不容易挨到了放学,锁柱三人透过教室的窗户向外望去。只见王村几人从车棚里走出来,王正康刚走两步就停下来看了看前轱辘,然后对旁边的人说了些什么,那几人离开了,然后他推着车子,向校外走去。
王正康一边嘀咕着倒霉,一边找修自行车的地方。学校东大门外就有一个补胎的摊位,但不知今天为何没来,他只好推车继续向前找。时值夏日,白天正长,可等他修好自行车后,日头西沉,天色将黑。
王正康赶紧骑上车子,匆忙向家里赶去。土道上坑坑洼洼,白天还可以看到平整的地方,傍晚只能凭感觉。可怜的自行车被颠簸得叮当直响,沿着小路传出去好远。
乡村的路旁多是高耸的杨树,枝叶繁茂,一阵风吹过哗哗作响,像是巨人在低语。王正康人虽瘦弱,可胆子不算小。只是中途要经过一片坟地,心里有些发憷。村民们在埋葬死人后,还会把花圈竖立地围在坟头四周。白天还好,晚上看去,就像许多张牙舞爪的恶鬼在看着你。
路过坟地时,王正康心中害怕,脚下开始使劲儿踩自行车,同时提醒自己千万别四处乱看。可越这样想越管不住眼睛。不看还好,谁想他只瞅了一眼,就看到从站立的白色花圈中蹿出几个影子,快速向自己扑来。
王正康吓得慌了神,扶着车把的手一哆嗦,被路上的土坑绊倒了。他赶忙爬起来推起向前跑,刚跑几步,就发现那黑影已经拦在了前面。王正康差点晕过去,刚刚还在身后,突然就出现在眼前,除了鬼还能是什么。可还没等他叫出声来,背后就有东西把他撞倒了。
那东西趁势压在他背上,就开始扒裤子。王正康疯狂地挣扎着叫喊着,可奈何力气太小,于事无补。此时,旁边又冲出来个黑影狠狠踢在了他脑袋上他终于放弃了挣扎,只是哭喊着救命。
一会儿工夫,王正康就被扒光了衣服,挨了几下拳脚后也不再喊叫,只是木然地缩倦在地上。他已知道对方是人非鬼,正因为如此,才完全放弃了抵抗。
“要命?”终于有一个人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沉默了约有两三分钟,才听到另一个沙哑的声音,“要腿。”
只见一人从抽出一把三十公分左右的尺状物,朝着王正康右腿的膝盖处用力砸了下去。伴着骨头断裂的脆响,王正康按着自己的腿在地上滚来滚去,口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像是被捕猎器夹伤的幼兽…
之后很长时间王正康都没再去上学,确切的说是他消失了。在那无人的夜晚,在那凄惨的叫声中,在那磷火忽隐忽现的坟茔里,谁也不知道王正康用一条腿走向了哪里。锁柱三人毫不在意王正康是死是活,更不关心他是否会消失。
锁柱半夜才回到家中,看到屋内一片狼藉。被踹倒的桌椅板凳散乱地躺在地上,刘玉娟脸上红一块紫一块,正蹲着收拾碗碟的碎片。
他什么都没问,刘玉娟什么也没说,两人就默默地收拾着屋子。昏黄的十五瓦灯泡下,两个影子无声无息地走来走去。锁柱的拇指被碎片划开一个口子,流出的血液抱成珠子沿指端滑下,跌落在地上溅成一朵鲜艳的小花…锁柱用鞋底蹭了两下,花朵沾上了泥土,隐藏不见。
这几天杨二合心情不错。虽然办完白事还未过七七,可那又怎样。人活着不就是要及时行乐吗?不然守灵时,她老人家为啥要打最疼爱的儿子?就是为了打醒你呀!
杨二合在饭店里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回想前几天的事儿。那天在刘玉娟家耍威风的感觉真爽,浑身上下十万八千个毛孔都透着两个字:舒服。
其实他也并未把刘玉娟怎样,无非就是轻轻拍了拍那柔软光滑的脸蛋,告诉她下次要是还不顺从,那就不要怪自己辣手摧花了。碰巧锁柱那小王八蛋不在,不然三条腿都给他打折!
杨二合阴险地笑着,别人怕那小王八蛋,自己还能怕他?想到这,他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小杂种!什么东西!”骂完后,看到酒瓶已空,使劲儿拍着桌子喊,“老张,拿酒!我还能赖你账?!”
饭馆老板张立山赶紧拿了一瓶好酒过来,嘴上说,“哪能要您的钱啊,平常请都请不来您呐。”
杨二合拎着酒走出了饭馆,摆了摆手说,“那不行,记帐上啊!”然后慢慢走远了。
张立山依在门口,看着杨二合的背影啐了一口唾沫,骂道,“狗杂种,什么东西!”又想了一下,摇头说,“可惜一身好肉!”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