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再次check了他今天的日程表。
买一斤面粉,一盒牛奶,两双袜子……
再杀一个人。
然后今天的工作,以及自己作为杀手的生涯,就结束了。
杀手要杀人,就像厨子要做饭一样,天经地义。但这次他前所未有地多了点儿心虚。
这个人,很难杀。
他曾在荒漠中蹲守几小时,将重兵保护的军火贩子一枪爆头。他曾在闹市中与某人擦肩而过,不着痕迹地一刀捅穿心脏。那些鲜活的、被肋骨与肌肉包裹着的心脏,都变成了打着红叉的照片,变成他户头的数字。
他自认业务能力不错,活了三十四个年头,就是实力的证明。
他目前最大的威胁,就是那个人。
想到那个家伙,他难得地有了一丝情绪。
他曾经相信她会是自己最后的陪伴,从初见到入土。
然而,证据确凿,她最近有好些可疑的活动。昨天上司无来由地将他召到面前,微笑着一言不发,与他分享一支烟,就又把他打发回去;一小时后,他福至心灵地查看自己的银行户头,发现无数个零,变得只剩一个。
那女人还真是像自己啊,竟然连一块钱都没有留下。
甚至在早上送他出门时,还叮嘱他买些东西,简直明知故问,恬不知耻。
“您的零钱。”收银员打断了他的思绪。把几元零钱一把塞进口袋,他大步走回家去。
哦,不对,那是房子,不是家。
他没有家,从一开始就没有。自从见到那女人,他曾经以为自己有了,但现在看来,恐怕还是从未有过。
他想杀了这个背叛的人,尽管她不在自己的任务范围内;然后是自杀或是逃掉,亦或是继续为了黑钱拼命呢,之后再说吧。
那女人是什么时候开始背叛的呢?他走在路上,回忆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小孩,孩子手里的气球飞到天上,于是他哭了。
小鬼,你还没有见识到世界的残酷,他冷笑着大步走开,我才是最想哭的那个。
但我不能哭,我至少得把我该做的事做完。
前一阵子,她就难得地开始打扮。频繁地出去社交,对着电话嬉笑或争吵。他看在眼里,并未怀疑。
直到他的账户里失去了所有钱。密码是隔一阵子换一次的,除了女人,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他不怕别的,只怕他走了,她没得依靠。
狼心狗肺。他这样想着,踢飞了一个无人捡拾的空易拉罐。
面粉,牛奶和袜子,在手中的纸袋里。枪,在风衣的内兜里,硬硬的,是他最后的好伙计。
他把钥匙插进门里,卡拉啦地转动。
奔跑的声音,匆忙之余,什么被打翻的声音。
或许我得再打死一个男人。他这样想着,微笑着打开了门。
女人的笑容,在枪口前多了些迟疑,但仍未消失。
他也笑了,笑着扣动了扳机。
女人颓然倒地,背后是,一桌礼物,一个蛋糕,蜡烛还没有点着。
一种糟糕的预感,使他冲向桌前。
一封文书。
是自己的辞职申请,上面有她与上司的签字。这份文书的代价,正是自己卡中的余额。
他笑着流泪,开了第二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