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头鹰与“白色蒙古人”

当代，许多俄罗斯人长着一张欧洲白人的脸，但他们的思维方式却与西欧中欧不少民族都有诸多差异，反而与东方的亚洲人有某些相似之处，为什么不少中西欧国家不承认俄罗斯是欧洲“自己人”，反而认为俄罗斯人是“白色蒙古人”，而俄罗斯人自己却对此断然否认呢？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有一句西方古老谚语说“抓伤一个俄罗斯人，等于抓伤一个鞑靼蒙古人”，为什么会有这个谚语呢？这些都与俄罗斯错综复杂的历史息息相关。

公元13世纪，1206年的一个春天，在东北亚的漠北草原上，来源错综复杂的蒙古各部落在幹难河河源召开全体大会，共同推举“一代天骄”铁木真为全蒙古的大汗，号“成吉思汗”，并宣布蒙古各部从此统一，建立大蒙古国。

大蒙古国建立后不久，成吉思汗就率领蒙古大军发起了第一次西征，从中亚、西伯利亚一路打到乌拉尔山脉以东的钦察草原，这是蒙古人第一次攻入罗斯人的土地。

为什么说是罗斯人的土地，而不说是俄罗斯国呢？因为当时根本没有俄罗斯这个民族国家，当时乌拉尔山脉东西两侧的东斯拉夫人和钦察人地区有一群互不统属的小国，其中最大的一个斯拉夫国家叫基辅罗斯，首都在基辅，就是今天的乌克兰首都基辅。

公元1236年，蒙古大汗窝阔台派遣成吉思汗长孙拔都（成吉思汗长子术赤的长子）率15万大军再次跨过乌拉尔山脉，发起了蒙古人对欧洲方向的第二次西征。

无论在俄罗斯历史书还是我国史书中，都称随拔都西征的这一波蒙古人为“蒙古-鞑靼人”。为什么叫“鞑靼人”呢？因为从成吉思汗到拔都，蒙古大军两次西征中，由东向西都经过了中亚和西亚，大量中西亚的突-厥人加入蒙古军队，随军西征，这些后加入的突-厥人不断和蒙古人通婚混血，出现一帮讲突-厥语的蒙古人，这个新的种族就被称为“蒙古-鞑靼人”。

公元1238年，拔都的蒙古大军推进到伏尔加河囗的钦察地方萨莱（今俄罗斯的阿斯特拉罕），并在当地筑城，创建政权，这就是蒙古四大汗国之一的“金帐汗国”（又名“钦察汗国”）的初创。

两年后的1240年，在拔都大军的不断猛攻下，基辅罗斯的首都基辅被蒙古铁骑攻陷，自此之后，从中亚到东欧的广袤大地上，无论斯拉夫人还是钦察人，都入了金帐汗国的版图，开始臣服于蒙古-鞑靼人，接受金帐汗国统治，时间长达两个半世纪——225年。

金帐汗国的统治阶级无疑是蒙古-鞑靼人，他们在汗国的地位，就相当于后世中国清朝旗人在满清帝国的地位。但蒙古人并没有对占领的广袤的东斯拉夫大地实行直接统治，而是将原有的诸多罗斯公国收为附属国，给予这些罗斯附属国一定内部自治权，让它们统治属民，而金帐汗国统治者则向它们征兵征税。

基辅罗斯是一个分封制国家，它的统治者留里克家族的所有王子，都能得到一块封地，在蒙古金帐汗国统治下，基辅罗斯依然延续了自己的分封传统，它又分封出了弗拉基米尔大公国。公元1283年，弗拉基米尔大公国又继续分封，在今天的莫斯科及其周边，分封出了一个小国——莫斯科公国，正是这个小小的莫斯科公国后来发展成为在全球举足轻重的大国——俄罗斯。

莫斯科公国建立后，莫斯科大公颇懂韬光养晦之道，先后多次向金帐汗国的蒙古大汗宣誓效忠，并向金帐汗进贡了大量金钱和白人美女，其中有一位叫尤里的莫斯科大公，甚至还娶了金帐汗国大汗的妹妹为妻。莫斯科大公的韬光养晦没有白费，他们终于博得了蒙古人的信任，1328年，莫斯科大公伊凡一世从蒙古统治者那里获得了“全罗斯大公”的封号，同时也获得了在各罗斯公国替蒙古人征税的权力，这是他们走向强盛的关键。

此后，莫斯科公国不断以替蒙古统治者“平叛”为由，兼并邻近的斯拉夫和钦察小国土地，并在为蒙古人征税时中饱私囊，凡此种种，终于让莫斯科公国一步步壮大崛起。

与此同时，曾经纵横欧亚不可一世的金帐汗国，却由于蒙古统治者的内斗，一步步走向没落，最终一分为三。

200多年过去了，公元1480年，莫斯科大公伊凡三世率领罗斯人发动起义，击败了大帐汗国（金帐汗国一分为三后，三个继承者中最强大的那个），取得了国家独立。1502年，剩余的金帐汗国也被自己昔日的小弟克里米亚汗国给灭了。大帐汗国和金帐汗国的灭亡意味着蒙古人在俄罗斯大地225年统治的终结。

吊诡的是，推翻蒙古大帐汗国之后，新生崛起的莫斯科公国及其后来继承者俄罗斯帝国，其体-制架构却和被它推翻的蒙古汗国一模一样，是一个中央集权国家。

莫斯科公国彻底摆脱了蒙古人的统治，但从东欧草原到西伯利亚，在当时俄罗斯人影响尚不及的原金帐汗国其他地区，喀山汗国、阿斯特拉罕汗国、西伯利亚汗国、蓝帐汗国、白帐汗国等等，先后自立门户，自成一国，这些小汗国的统治者依然是蒙古-鞑靼人，它们依然属于蒙古系汗国。莫斯科公国要把自己的事业做大做强，必须吞并这些蒙古系汗国才行。

从15到18世纪，莫斯科公国以及它的继承人沙俄帝国一路向东，先后兼并了喀山汗国、阿斯特拉罕汗国、西伯利亚汗国、克里米亚汗国等等蒙古系汗国。他们甚至一路打到了昔日蒙古大军的根据地，如果不是大清拦着，他们可能直接把外蒙也给吞了。

在俄罗斯人眼中，这225年岁月中，蒙古人对他们只有无穷无尽的殖民，没有任何恩惠，所以他们需要不断报复，以洗刷过去的民族耻辱。

但讽刺的是，在200多年的蒙古统治中，罗斯大地上的斯拉夫白人、突厥语系的钦察人和蒙古-鞑靼人长期杂居，他们不断大量通婚，产生了大量混血儿，正是这些混血儿，才形成了后来的新的俄罗斯民族。

在这个新的俄罗斯民族中，许多人都有或多或少的蒙古血统，根据DNA检测结果，大约九成的俄罗斯人带有30%的蒙古基因，在俄罗斯人身上，东欧白人遗传基因跟亚洲蒙古-突-厥遗传基因紧密融合在了一起。就连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导师列宁，身上也有蒙古人的血统，因为列宁的奶奶是俄罗斯的卡尔梅克人，也就是清乾隆时从俄国东归受阻后留在俄的蒙古土尔扈特人后裔，直到现在，俄罗斯联邦内还有一个卡尔梅克共和国。而俄罗斯的两位沙皇、六位皇后，以及著名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屠格涅夫、著名化学家门捷列夫、著名生理学家巴甫洛夫、著名舞蹈家乌兰诺娃、一代名将库图佐夫和铁木辛哥、包括俄罗斯现任国防部长绍伊古身上也都有蒙古-鞑靼人血统。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无论历史上的伊凡大帝、赫鲁晓夫还是今日的普京，都可以视为俄罗斯的“大汗”。此所以1950年代，当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与赫鲁晓夫等苏联领导人接触时，美国官员对苏联官员作出了如下评价：朱可夫还是白人的金发蓝眼，可是赫鲁晓夫和莫洛托夫的模样使我判断——他们的祖先当年跑得不够快，让蒙古人追上了……

由此之故，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在俄罗斯民族的思想中，并不都是欧洲人的思维方式，而是不乏中央集权、男尊女卑、父权、农奴制……这些许多“东方式”、“亚洲式”的思维，俄罗斯人的血液中其实流淌着东方蒙古人的基因，不管他们承认与否，他们的思想文化传统中的那些封建、集-权、野蛮、好战、扩张的部分也大半传承自曾长期统治他们的蒙古-鞑靼人。我们中国人爱说俄罗斯人是“战斗民族”，其实俄罗斯人的“战斗民族”特性，有一多半也来自于当年横扫欧亚大陆的蒙古人。

至于沙俄后来为什么热衷于向东方扩张？除了要把自己的事业做大做强，并向金帐汗国的蒙古“殖-民-者”复仇以外，也正因为他们继承了蒙古人的血液和基因，渗透进了蒙古人对领土扩美的执念，追根溯源，这种兴趣和执念的根源，恐怕依然来自于他们的蒙古先辈。

公元1497年，已然和金帐汗国闹翻的莫斯科大公宣布将东罗马的“双头鹰”，作为莫斯科公国的国家标志。双头鹰，一头向西，一头向东，一头看向西方，一头看向东方。此后，无论是莫斯科公国的继承者沙俄帝国，还是1917年二月革-命后的俄罗斯临时政府，都继承了双头鹰国徽，直到十月革-命后才有了改变。

1991年苏联-解体，新的俄罗斯并没有立即改变苏联时代的国徽，但到了1993年，俄罗斯将国徽彻底恢复成了沙俄时代的“双头鹰”标志。

显然，如今的俄罗斯，更认可沙俄时代继承下来的文化习俗，如果俄罗斯要实现民族复兴的话，大概率也是往沙俄那个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