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南国的红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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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相思好,相思令人老。几番费思量,还是相思好。”

江南烟雨,到处都是似水柔情。比起北国风雪,这一切对于叶昭兄妹来说,无疑是人间最美的天堂。

适逢三月春时,西子湖畔莺歌燕舞,柳绿成阴。湖畔以东十里处便是东郭湾,是城外进入姑苏的唯一一条水路。浅湾上画舫林立,管弦悠扬,来往渔船无数,俱都各自营生,颇有秩序。

凭湖望去,不足数里,一圈涟漪缓缓荡开,正飘过来一叶小舟。连同操橹的艄公舟上共计五人,除了一位长髯老者望之面生,其余三人正是李阅和叶昭兄妹。

“本想得遇贵人襄助,回转故乡有望,却怎料好事多磨,我龙族终究还是逃不过灭亡的劫数。”叶昭胸臆如堵,望着这大好风光,不禁叹息梁园虽好,却非故乡,脸上更添忧愁。

“魔教销声匿迹七十载,原以为东皇死后,邪教组织必定分崩离析随之瓦解。没想到这只百足大虫死后重生,竟尔越发粗壮起来!”长髯老者说罢,脸上也尽是忧色。

“蓬莱岛既遭魔教屠城,想来也该留下些蛛丝马迹,警惕正道,好让仙盟有所戒备以防遭遇偷袭,现下东莱一片火海,死无对证,着实难办。近日又闻连云堡举家死于剑法高手华燕云剑下,也不知与魔教有无关联?”李阅道。

那艄公闻李阅分析忍不住也来搭话:“公子想必是外地人,不知真情也属平常。那连云堡一案确实是华燕云所为,只因公门中出了奸细,胡乱捏造些证据,说什么连云堡主勾结海盗意图瓜分这姑苏城里的连环坞,这十六连环坞本是明秀坊遗留下来的产业,连通四海,大到商轮官舫,小至渔船民舟都得靠它泊锚,这往来船税渔赋尽归其囊中,哪个不眼红?”

“自北羌入主神州,便变着花样要致我华夏豪杰于绝境,豺狼虎豹之心,昭然若揭。”李阅道。

小舟须臾靠岸,李阅等人开发了账钱,辞别艄公,径自入城。

“你且与叶昭兄妹去投宿落脚,我自去查明个中蹊跷,顺道寻访你师侄秦雨熙的下落,不管寻到与否,今夜子时我便来寻你们会合”那长髯老者正是李阅的授业恩师,道号靖虏,俗名叫作萧易,是仙云宗第四代掌门人。这会告别李阅三人,放了飞剑,径自去了。

“想不到我还有个师侄女,秦雨熙?名字不错,想必人也长得好看!”李阅道。

三人寻了一家客栈落脚,吃饱喝足各自回房歇息,叶昭兄妹连日赶路,疲惫不堪,这会子已经睡去。李阅于房中盘膝打坐,及至深夜方才忽忽入梦。

匆匆已是二更天时,街上更夫榔子敲得正急。李阅陡然转醒。“恩师怎的还未归来,莫不是有什么阻碍?”

心下牵念,心绪如潮,再无睡意,款款走到窗边,但见一轮冷月孤狐清清挂于苍穹,鉴人眉发。

李阅正对月出神,忽听屋顶瓦砾作响,那月光冷冷直射,在地上映出一道人影来。须臾风声吞没,渐渐没了动静。

李阅只当是强人作贼,专行偷盗,如今天下不稳匪类多生也属平常。

顾盼间身后明亮如昼,枕边那玄天镜正放着刺目的光华。李阅心中不禁骇然:“坏了,玄天镜示警,必有妖魔作祟,莫不是冲着少主来的?”当即穿衣趿鞋匆匆来到叶昭房前,推门来看,叶昭正睡得酣畅,鼾齁如雷。打开窗户四下一瞟,当头一轮明月放凉,满天星斗,庭树摇风,并未有何异样。

彼时掩门而出,回转榻前,一颗心七上八下,兀自难眠。倏忽窗外飘进来一只青色纸鹤,滴溜溜原地打转,扇动翅膀,堪堪不知所要传达何意?

李阅只觉逗趣,这仙云宗独有的通神鹤只闻其名却未曾亲眼见过。据说道行高深者瞬息间使之往来千里,所传信息也是准确无误,像李阅这般新近弟子功力浅薄,当真将这门法术学了去也不过是昙花一现,权当消时破闷的把戏。

那通神鹤作动一阵,停在空中不动,竟似传话已毕,待命而飞。

“弟子知道了,豁出性命也定护少主无虞。替我转告恩师,请他老人家万事小心!”

李阅话毕,通神鹤自去,一夜无事,又是黎明。

李阅一夜失眠,便寻来古书典籍查阅那日石碑上的碑文,及至东方微明,手倦抛书,伏几而憩,此时日起三竿,叶昭兄妹见他仍未起身便推门而进,推搡着将他唤醒。抬头睁眼,屋外正烈日炎炎,芭蕉冉冉。

这会三人于房中正用着早饭,酒香温熏,李阅几杯下肚已有几分醉意。

“李大哥真是个实在的懒人,大白天喝这许多酒,也不怕长醉不醒么?”叶灵吐了吐舌头,打趣道。

李阅只是浅浅一笑。“小妮子知道甚么?酒乃穿肠之物,醉时方知个中美妙!”

忽而房门骤开,萧易匆匆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柄三尺青锋,剑刃上泥土未干,似是哪里捡来的破铜烂铁。须臾落座,夹了两块血豆腐送进嘴里,汲了两口温酒便咕噜下咽。

“连云堡一案我已查出蹊跷,个中真相未必如坊间所说,险些被蒙了过去!”

“恩师,莫非命案的凶主另有其人?”李阅问道。

“是他,也不是他!”

叶昭兄妹听得糊涂,不由好奇心起。“老爷子这话怎么让人听不懂呢?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难道这个他,还长的两颗心脏,两个脑袋么?叶灵道。

萧易油然一笑。“娃儿好聪明,确切来说,杀人的是另外一个华燕云,被小雨杀死的却是真的华燕云!”

叶昭眉头一皱,也忍不住来搭话:“那也不对,坊间亲眼目睹华燕云死在秦小姐的剑下,而且是华燕云出于内疚错杀了好人,故而一心求死,以命易命。若杀人者不是真正的华燕云,他何以揽上这桩命案,以死赎罪?”

“哥哥说的极对,灵儿赞同!”叶灵附议道。李阅也知其中道理,只是欲道无辞,不由佩服叶昭心思缜密,一语中的。

萧易也不说话,将那剑拭去泥土再以清酒浇洗片刻使之明亮如新,镌痕清晰。

“答案便在这柄剑上,这是华燕云的佩剑,也是随葬之物,嗜血甚多,决然无假。”

萧易指着剑说道。

“好锋利的剑!”众人一看,只觉剑气森森,赫然外露,摄人心魄。萧易施引法术,尝试以仙云御剑之术催动,须臾打出一道光芒,那宝剑如仙灵附体,缓缓颤动,似要冲天而起。当萧易撤去功法,宝剑悄然跌落,俨如死物。

李阅这才恍然大悟。“弟子明白了,修真者所持法器,必然淬有灵根,与主人心意合一,唯命是从。旁人若以法术强行催使,法器必定有所排斥,大则受其反噬,小则爆炸自毁,此剑虽然锋利,吹毛过刃却终究是凡品,只能为江湖侠客使用。”

“正是如此,你秦师兄早已突破瓶颈,由武入道,江湖侠客即便有再好的剑法,也决计伤不得他分毫。以此推断,华燕云定是被邪教利用,施以噬心蛊的邪术方能突破肉身桎梏,在身不由己的情况下替人行凶!坊间传闻不过是邪教故意造谣,以掩人耳目。

“老爷子该不是把华大侠的墓给扒了吧?”叶灵问道。

“为求真相,也只好冒犯了。只是华燕云的尸首并不在墓中,定是让天一教偷了去!”萧易道。

“何为噬心蛊?”李阅问道。

萧易面带怒色,对恶毒之事颇为憎恨。“噬心蛊由来已久,传闻是天一教黑心长老研制的一种食人心智,令其唯命是从的蛊术。听闻江南一带也是天一教的活动范围,我巡察多年,终未遇得,否则岂有今日之祸!”

“无耻贼人,还我夫君尸首来!”一道身影突然破门而入。话到人到剑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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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光陡闪,好似一道天河霹雳,疾向萧易背心。众人不由一惊,只是萧易兀自不动,那剑锋来势凶猛,疾烈无比。却竟尔只到他三寸之地处,竟似有一道无形铁壁将它挡住。

她第二剑刺出时,李阅的剑也已打出,顿时火光四射,弧影错落间已拆了数招,李阅瞧出她剑法路数,不由震惊。“天罚三剑是我仙云宗秘传剑法,你是谁?”

那女子着一身紧身劲衣,戴着一方青纱围边竹斗笠,风过吹起她面纱,端的容仪婉媚,庄严和雅,端正可喜,观之无厌。这时听他道出名目,也自惶恐不安。“阁下是?”

“在下李阅,这两位是我的朋友,这一位是在下的恩师靖虏道人!”李阅分别指着叶昭兄妹和萧易说道。

秦雨熙不由将目光落在萧易的身上,但见他星目含笑,明眸善睐正望着自己,这般容貌神态俨然与儿时记忆中的祖师爷爷一般无二。“徒孙秦雨熙拜见祖师爷爷!”说着,已然跪倒在地,泣不成声,似有无穷委屈和哀怨。

这一位仅仅存在过在她记忆里的祖师爷,似乎已经是她世上唯一的亲人。

“小雨,我寻得你好苦!只可惜你未曾突破入道,那玄天镜无法寻你,这下可好,总算让我安心了!”

“徒孙不孝,让您老操心了。”

“平安就好,起身说话吧!”

“弟子鲁莽,冒犯仙驾,按照仙云宗门规理当领罚,带罪之身,该当跪受刑杖!”

李阅瞧得心软,不由发话。“不知者无罪,师傅他老人家素来慈悲宽厚,岂会因此怪罪于你?”

萧易素知秦乐海庭训方正,教子严厉,又颇有孝心,故而十分爱惜,视若亲子,与他师徒情分更是从不与外人提起,就连李阅也是近日方知。李阅只当萧易平日里沉默寡言不善言语,又加相处日短故而未曾提起,后来一一细考,方知萧易爱秦乐海深切,为的是保密他的身份,免受魔教侵扰。

“小雨,你从小个性顽强,心地又十分醇厚,但终究是个女子,这些日子你过得风来雨去,只怕吃了许多苦头吧!”

“徒孙微薄小命何以足道,只是家仇未报,姑且苟且活着,盼有朝一日手刃仇家,复我连云声威,也不枉父亲生前对我万般疼爱!”

“此处说话多有不便,都随我来吧!” 萧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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