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穿着灰色的粗布棉衣
头上包裹着灰色纱巾
露出的双眼也是灰色的
和前年为娶她换掉的驴子
之间
就差一条灰色的尾巴
她大把大把地向炉膛里
填塞着平原的羽毛
土房子咯咯作响
它阴阳怪气地嘲讽了
好几代人不能自拔的婚姻
父亲拉着牛车去集市粜麦子
牛很适合做顶大鼓
所以被做成了大鼓
大鼓适合在葬礼上敲响
所以父亲们就不断的举行葬礼
而父亲们在葬礼上出卖着
他们彼此熟知的饥饿
集市很拥挤
挤满了父亲们
像一盒巨大的火柴
父亲们都瞪着大眼睛
四处张望，只看不买
每个人脖子上
都顶着一个火柴头
此时只差一个火华
父亲们就可以
从集东头烧到集西头
然后烧遍平原
父亲们毕生劳碌
只为两个火柴盒
一样狭小的空间
来安放他们
卑微的野心
渺小的欲望
我是西岗上的一只灰斑鸠
从小我就学鸽子叫
又去找了理发匠
漂白了羽毛
我折断了一根脚趾立誓要
去立着雕像的广场上乞讨
像在那里生长的鸽子一样
乞讨
我试图融入他们
但我拥有那家族特有的
灰色的
胆小甚微的
眼神
他们拿石子投我
他们啄我羽毛
他们讥笑我所掩饰的一切
直至我又回到了西岗
回到了早已面目全非的西岗
因为我的逃离
我失去了我所抱怨的一切
祖祖辈辈耕耘的一切
一切卑微的野心
一切渺小的欲望
我哭了
立在平原伤痕累累的翅膀上
哭了
哭的像一只鸽子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