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空箱子肯定有猫腻,田烨伟识趣的回到对刀仪旁继续测量刀具。
忙了没一会儿,石头从外面回来,老郑没好气的问:“刚才干什么去了?”
石头一副搞不清状况的样子:“还叉车呀。”
“还叉车不说一声,也不问问我要不要用?”
“那我再给你借过来?”
“算了,都还了,再说吧。”
“嘿嘿,那我去领吃的了。”石头转头田烨伟喊,“哎,跟我去领吃的吧?”
“不去,我还有本刀具单没做呢。”
每台机床会把用到的刀具打印成刀具单交到刀具间,田烨伟等人根据刀具单准备刀具,原则上,下班前两小时接到的刀具单要在当班完成。
“留给下个班呗。”
“不行,我最烦有人故意把活推给下个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领吃的那里换人了,来了个小姑娘特漂亮,你不去看看?”
“我对美女不感兴趣。”
田烨伟不是对美女不感兴趣,而是刀具间需要有人看着,他这个班两个人,另一个人汪波去外面找刀去了。
说话间汪波大步走进刀具间,把手里的两把刀具放在操作台上拆起来:“老郑,采购几把50的刀柄吧,好几台机床要用,拆来拆去好麻烦。”
老郑打量着新买的刀具:“已经采购了,不过从欧洲运过来,少说得三个月。”
石头拉着四轮小车离开刀具间,田烨伟见汪波回来了,立刻放下手上的活追了出去。
石头故意调侃:“你不是对美女不感兴趣的嘛?”
田烨伟嬉皮笑脸的解释:“美不美女不重要,主要是担心吃的太多你拿不了,咱俩关系这么好,累谁也不能累你对吧。”
“哦——这样啊。”两人会意的笑笑一起往车间外走去。
刀具间里的老郑拿着一摞发货单坐到电脑前挨个签上字,包括那张空箱子里的发货单,忙完这些他打了个电话,不久后,立车区域的班长李成文开着叉车送来六箱巴氏合金。
巴氏合金通过离心浇铸可以加工成毛坯工件,而负责离心浇铸的就是李成文。
李成文三十六岁,中等身高,体型匀称,看起来像是刚退伍的年轻人,不过由于脱发理了个光头。
他不仅是立车班长,同时还是离心浇铸的唯一操作工。
由于巴氏合金的箱子差不多和一米的收纳箱差不多大,刀具间仓库没地方放,一直放在刀具间后面用铁丝网拦起来的区域。
刀具间整体建在机加工车间内,再加上有摄像头,巴氏合金哪怕放在外面也不担心被偷。
老郑指挥李成文把巴氏合金运到刀具间后面锁上,然后回到电脑前第一时间把采购的东西录入公司库存系统。
田烨伟和石头聊着天走进车间对面的公寓楼,这是公司专门为外国员工提供住宿兴建的,一人一间,实行酒店式管理,门口有前台负责接待管理,同时各车间领吃的也在前台这里。
石头走进公寓楼后打招呼:“hello,领吃的。”
前台后面站起位瘦瘦的女子,瓜子脸,五官立体,眉眼小巧清秀像高中生,是那种小家碧玉的美女,不过这位美女表情木讷寡淡,略显高冷。
“哪个车间,今天有多少人?”和外表有些违和的是美女的声音略粗,有点公鸭嗓。
“机加车间,45个人上班。”石头不管有没有人请假,每次都说这个数。
女子拿出钥匙打开旁边的房间,房间里放着成箱成袋的零食,石头跟了进去,田烨伟站在门口老实等着。
女子计算着数量,把领的牛奶、香肠、蛋黄派等各种零食递给门口的田烨伟,田烨伟一箱一箱的摞在小车上,直到摞了一米多高才领完所有吃的。
三人回到前台旁,女子让石头签字确认,石头趁机找话题和女子聊起来。
“我看里面还有红酒,能给我们领两瓶吗?”
“不行,那是专门给外籍员工准备的进口红酒,你们不能领。”
“里面那么多瓶,少一瓶也不知道呀。”
“怎么不知道,都是有记录的。”
“噢,我还以为能随便喝呢,哎,你来了有半个月了吧?”
“快二十天了。”
“我天天来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我叫尹蓝。”
“石文硕。”
“外号石头!”田烨伟拉着小车站在公寓楼门口一脸不耐烦,“你走不走呀?我还有活没干完呢。”
“你先回去,我还有事。”石头摆摆手继续找话聊,“哎,你在这有试用期吗?”
石头看到美女挪不动腿,田烨伟叹气一声拉着小车往机加车间走去。
水泥厂区的空地上种着两排五角枫,此时光秃秃的杵在地上像是接受信号的天线,旁边是铁皮包裹的输送带,从三楼高的车间倾斜着延伸到装车的地方。
输送带的尽头皮带和滚轴摩擦的声音越来越大,一袋袋水泥通过输送带快速运到卡车上,车上两名全副防护的外包人员把水泥摆放好。
苏岳戴着口罩和头盔在卡车旁驻足,看了一会后向远处走去,前方的小办公室是他曾经待过的装运车间办公室,路过顺便开门进去坐坐。
俞主任正生气的和电话里的人讨论什么,技术员王工坐在办公桌前玩切水果,看到苏岳进来赶忙起身让出椅子:“呦,苏总来啦,坐,坐。”
技术员靠在墙上继续不停划屏幕,苏岳凑过去看:“玩啥呢?”
“水果忍者。”
“哦,好多人玩这个,还有那个什么《神庙逃亡》。”
两人闲聊,俞主任挂掉电话跟苏岳打招呼:“苏总,来啦。”
“哎呀,小苏小苏,刚才跟谁打电话呢这么严肃。”
“唉,别提了,说了让人寒心,那个我有事得出去,我抽屉里有茶叶,王工给泡上。”
苏岳推辞说不用,俞主任已经火急火燎的走出办公室。
技术员马上放下手机去翻俞主任茶叶,苏岳见状劝阻,技术员翻出茶叶一脸窃喜:“外包老张送的,好茶叶,不喝白不喝。”
技术员把茶叶直接倒进暖水瓶,苏岳坐到俞主任椅子翘起二郎腿:“老俞这是因为啥这么上火?”
技术员找来一个空盒子往里面倒了大半盒茶叶,然后放到自己抽屉里:“董事长要回购老员工手里的股票,这事你不知道?”
苏岳所在的这家水泥集团起初是家要破产的小公司,董事长为了调动员工积极性把股权分给当时的员工,集团因此起死回生,并且后来慢慢做到上市公司。
苏岳拿起桌子上的中性笔转起来:“听说了呀,他们老员工个个都有几百万的股票,一下子变现不是好事嘛。”
“哪有这么简单,听说,只是听说哈,董事长回购股票的钱原本是集团用来分红的。”
“啊!那不就是用自己的钱买自己的股票?”
“对呀,所以这些老员工都急了,不过跟咱也没关系,咱又没股票。”
“噢,那他们的股票为什么卖给董事长,不能在交易所卖给别人吗?”
“他们手里的股票好像不能卖吧?”
技术员把茶叶袋子卷了卷,用夹子夹住扔到俞主任桌上,苏岳拿起放到抽屉里,继续就这事八卦起来。
白茫茫的街道上,电瓶车的轮胎在冰和泥的混合物上转动,刁思腾戴着帽子和耳套骑在车上小心的握着车把。
今天刚下过雪,天刚黑下来路上就没人了,让这座本就安逸的小城更显寂寥。
刁思腾骑车在路边的卤菜小店停下,买了四个鸭头和两个馒头当作晚饭。
回到家中,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边看考公的视频边啃鸭头。
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一个月600,本来是想找人合租的,可是帖子在网上挂了几个月也没人打电话,现在年轻人都往外跑,哪有人合租,刁思腾干脆一个人住。
吃过晚饭趴在写字台做行测试题,做了没多会儿田烨伟打来电话。
“这几天怎么这么安静,开黑呀?”
“开个毛,我马上公务员考试了!”
“哎呀,前两年不都考过了嘛,考不上就不要硬考,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闭上你的乌鸦嘴,我考不上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你!小畜生。”
“你这是典型的拉不出屎怪地球没引力啊,哎,还有几天考试呀?”
“还有五天,怎么啦?”
“还有五天就不要学啦,临时抱佛脚没用的。”
“临阵磨枪不亮也光,你懂个嘚儿。”
“你想想,咱高考前一天老师都不让咱看书,为什么,需要放松一下才能考的好。”
“那是前一天不让看书,我这还有五天呢,少来诱惑我。”
“我不是诱惑你,你看你也学累了,放松一下换换脑子,后面学起来效率才高啊。”
“也是哈,要不——来一局?”
“必须来一局,房间都开好了,快来快来。”
就这样在田烨伟的忽悠下,刁思腾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语音开黑,但是玩完一局就忘了起初的承诺,直到深夜田烨伟不愿意玩了,但是刁思腾不愿意,非要赢一局再结束,田烨伟只好陪着再玩一局。
白天的刀具间就像农村的小卖部,不停的有人跑到窗口领东西。
“有人吗?领瓶WD-40。”一名操作工在窗口大喊。田烨伟正吃着馒头片和同班的汪波聊天,听到声音后主动走过去。
汪波是和田烨伟搭班的老员工,也算是他师傅,所以很多事都是田烨伟抢着干。
“用完的瓶子呢?”田烨伟按流程索要旧瓶子,操作工拿出旧瓶子,田烨伟换了瓶新的给他,并拿出领用单让对方签字。
这时刀具主管老郑晃悠的回到库房,把记事本往办公桌上一扔,“哎呀,以后不好过了。”
汪波把柜子的抽屉拉出,慵懒的压在上面喝酸奶,见老郑回来从抽屉里拿出盒酸奶给老郑,“怎么啦?”
老郑接过酸奶放到电脑屏幕旁:“要来个刀具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