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杯甜酒
又是一年秋天，我所在的城市连着下了两天雨以后逼得我换上了厚外套，千里之外的家乡已经一条腿迈进了冬天，更远一点的黑龙江更是下过了雪。
寒意侵人，比寒意更冷的是心。
有那么一阵子，我的朋友牙牙给我发微信总是翻来覆去地说江景的事。说实在的，那会子的我正沉浸在旧感情的阴影里自顾不暇，听着牙牙或纠结或悲伤的讲述便觉得似乎能从别人的难过里找些心理安慰来平衡自己。可后来过了些时日，许是我忙于自己的琐事，也可能是牙牙想开了不愿再沉浸在过去，有一天我突然发现已经很久没从牙牙嘴里听过江景这个名字了。于是我好奇，便问她，怎么最近不听你提江景了。牙牙回复得很快，可只有短短几个字。
“已经很久不联系了。”
忘了说，江景，是牙牙的前男友。
说是前男友，其实他们俩的关系更像是一场双方都屏息静气拉扯着的暧昧，从开始到结束，都莫名其妙，看起来却也似乎水到渠成。
相识是在前一年的北京，彼时的牙牙还没被各种考试折磨得大把大把掉头发，以要考试的名义报了个在北京的培训班准备边玩边学消磨一个暑假。一伙朋友逛逛街撸撸串看看帅哥，插科打诨着便过了一个月，直到有一天，牙牙在教室的窗边看到了江景。
用牙牙自己的话说，瞬间被戳中大概就是那种感觉吧。
至今我也没看过江景的照片，只知道在牙牙的描述中那是个长着一张冷漠脸的男孩，每天头发吹得一丝不苟，常着黑衫，后背笔直。第一次牙牙和我讲这个人时满脸憧憬，我却是嫌弃得很，原因很简单，我印象里的牙牙，资深颜狗又爱玩，喜欢谁都没长性，就这么一个一面之缘的男生，我着实不觉得能让牙牙上多少心。
可是后来的事态发展狠狠打了我的脸。
见过了江景的牙牙娇羞少女气质大爆发，抱着书本屁颠屁颠地搬到了江景的自习室，找了个恰好一抬头就看到他的座位，每天一遍温书一遍咬着笔杆惦记着怎么要电话，江景学累了出去透气，她便抓着手机也跟出去，可是每次都是人家歇够了回去了她也没做好心理建设。
不过好在自古以来便有酒精来壮怂人的胆，对于牙牙也不例外。无非是朋友又一次攒了个撸串的局，牙牙喝得正high却在烧烤摊边上看到了路过的江景，依然着黑衫，脊背笔直。那一刻的牙牙也不知道是肾上腺素还是多巴胺极速分泌，一瞬间有种灌了八两二锅头之后天不怕地不怕全中国都是老子家的气概，狠狠摔了手里吃了一半的羊肉串，抓过张纸巾擦了擦嘴，抬头挺胸地踱步到江景面前，看着江景平日里面无表情的脸现在出现了一个偌大的问号，牙牙却又语塞，憋了半天吭吭唧唧地说了一句让我每每想起都快要笑到桌子底下的话。
她说：“同学，你要不要来一起吃。”
后来牙牙跟我说，当时江景脸上的表情缤纷地像一幅清明上河图，她看在眼里却觉得莫名地爽。那天江景当然没有答应牙牙关于一起撸串的邀约，但却从善如流地纵容了牙牙拿着他的手机加了自己的微信。
之后的推进便和全世界的情侣们都没什么区别了。加上微信便开始聊天，牙牙一直是个会聊天的，江景竟也有着和冷漠脸明显反差萌的温柔和耐心，两个人的感情随着早上的包子豆浆，晚上的夜宵点心一点点升温，八月的北京骄阳似火，可江景已然成了牙牙心底甘甜的一片沁凉。
于是后来顺利成章地拥抱和接吻，一起过夜也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一日清早，江景的手机铃声响起吵醒了牙牙，牙牙不耐烦地转过身背对他，听着他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不知那边说了什么，江景回复了一句“我和女朋友在一起，回去再说。”便挂断了电话。牙牙侧身听着，一股暖意弥漫全身又回到胸腔，让她又一次转过身钻进江景怀里。
女朋友，他说我是他女朋友了。一瞬间牙牙觉得就算世界在这一刻毁灭都不怕，自己已经没有遗憾了。
日历翻了几页便到了要分开的日子。
意料之外的，分开时牙牙并没有多么不舍，也许是心里始终觉得和江景在一起的好日子像是偷来的，即使现在结束也不过是还给老天而已，可临别的时候却是江景拉着牙牙不肯放手。
他说：“等考完试我去你的城市看你。”
他说：“你回去好好照顾自己，记得吃早饭。”
他还说：“等我去了，我给你定城堡酒店，你不是一直说喜欢那边的海景吗。”
他说了很多，唯独没有提及想和牙牙奔着有个未来的方向努力一下。
当时的我听到这里，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又咽了下去，毕竟这故事怎么听都像是他只是玩玩，你却当了真的套路，可牙牙不这么觉得。即使考试结束后江景如约来到了牙牙的城市，和牙牙像普通情侣一样度过了愉快的几天后，两个人便默契地逐渐断了联络；即使后来在牙牙深夜失眠打给江景时，接电话的已然是另个女人。
当时的我对于牙牙的念念不忘属实是不理解，彼时的我觉得感情世界里除了爱就是不爱，除了喜欢就是不喜欢，对于感情中存在的灰色地带不理解也不接受，所以那时我不懂她对于这样一段稀里糊涂不明不白的感情有什么好惦记的。
可人总是要自己经历过一些事情，走过一段时间之后才能看懂当时看不懂的东西。
牙牙惦记的，不是那个在教室窗边低头学习的人，也不是后来与她温情缱绻的人，更不是那个一言不发便与她断了联系的人。不是，都不是。
让她念念不忘的，不过是第一次擦肩而过时的怦然心动，和那一刻心里想着“就是他了”的回味无穷。
真正遇到这样一个人之前，我们总爱标榜自己的理想型如何如何，牙牙也不例外，遇到江景之前她说得理想型是一个样，可是遇到江景之后我再问牙牙，牙牙的答案永远都是一句话。
“我的理想型就是他这样的。”
时过境迁，后来的牙牙成功挤进公务员大军得到了一份众人艳羡的工作，有时看着她朋友圈里穿着制服的照片，感觉和之前那个跟我在学校门口火锅店喊着老板拿瓶小刀的女生已然不大相似。可只有在她偶尔向我提及江景时，语气中才会出现从未变过的难过和叹息。
我一向不愿意写朋友的故事，一是因为觉得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去揣测对方的心意未免有些轻薄，二是因为我懂这世上没什么感同身受，无论怎样妙笔生花怕是都写不出当时他们心里的万分之一。
可我在牙牙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看到了别人的影子，看到了我身边的，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曾沉浸于一段感情中无法自拔的无数饮食男女的影子。
始于心动，终于心碎。
纵使这世上的爱情有一万种不同的开端，可最后归于沉寂的原因翻来覆去就那么几种。即使怨恨，即使不甘，最后还是一样的忘记你，然后爱别人。
哪怕这个过程痛苦又漫长，像是蜕皮重生刮骨疗伤，可是依然要经历，那些怀揣着沉甸甸的过去的人走不远。不管你在多少个深夜辗转反侧，不管你有多恨有多不甘心，也不管在后来的自省中有多怨恨自己或怨恨对方，最后还不是都一笑置之了。
我会忘记你，然后爱别人。这一点都不可耻。
毕竟茫茫人海，我曾遇见你，已经很值得庆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