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十月份的时候,我住过精神病院的特重精神病房18天。起因其实很简单,在家里写文章的时候,因为一些琐事和我妈吵架,然后我妈就和亲戚打电话添油加醋地说我,一气之下我就逃出了家,在外面租了个房子自己一个人住。
父母不放心我,在我逃走以后,就尝试各种方法找我,找了很多天,最后通过警察手机定位找到了我,找到我以后我并不想回家,父亲看和我好好说没用,就和警察说我有精神病,拿出两年前诊断的抑郁症的单子,说我有抑郁症,必须要跟他回家。
警察当时看我也正常不像是精神病的样子,觉得我也24岁了自己在外面生存应该没有问题,两年前的病也不是不会好,不如这样,去医院做个检查看结果怎么样,如果抑郁症没有好那就回家,如果抑郁症好了那就可以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
我觉得警察的话很有道理,我立刻就说我要去做检查。我自己心里知道,两年前状态很差绝望地都想自杀,和现在完全是两个状态。那时候是在上海精神卫生中心诊断的抑郁症,医生会诊前会先让你做个心理测定,我以为在市精神病院也是这个流程。我没想到的是,市精神病院是直接让我住院,然后第二天做一系列的CT,核磁共振等各项检查,我以为这些检查没问题就可以让我走,但我没想到的是,我这一住就是18天。
那位女医生在什么检查都没有做的情况下,给我安排了重症精神病房。我晚上住院以后,发现里面的患者都挺严重,很多都丧失了理智,有胡言乱语的,有身体僵硬动不了的,有觉得别人来害自己的,有对着空气骂人的,很多。
在重症精神病房里,真的感悟了很多。第一天晚上住的院,第二天那个女医生就给我安排了各项器质性的检查,头部CT,核磁共振,脑电图还有很多检查,各项来一套,检查以后没有问题,医生说这只是器质性的,不代表心理没有问题。
我是被护士绑着手去得检查中心,几个病人一起的,回来的路上护士问我,我看你挺正常的,你为什么会被关在重症病房啊?我说我是两年前有抑郁症,想过来检查一下看现在还有没有抑郁症的,然后昨天晚上就被安排住了院。护士说,是哪个医生啊?我说是昨天晚上就一个女医生,护士就都懂了,一个护士对另一个护士笑了一下,心领神会地说,她是为了挣钱。
器质性检查做了一堆,当初在上海检测我为抑郁症的最重要的心理检测却不做。是我在市精神病院重症病房里住了差不多6天以后,我强烈要求做心理检测才给我做,并且在做了一千多道选择题后,各项检测我没有问题。医生居然不承认检测结果,还是坚持认为我是有病,还要我继续住院一个月。即便是我器质性检查、心理检查以及在医院的表现都正常的情况下,还是强烈要求我住满一个月,这个我想估计是和国家补贴有关。那我就不是很懂了,如果不承认心理检测的结果,那么为什么还要去做呢?正规途径不应该是先做心理检测,然后再确诊我为精神病吗?而且我明显思路条理清晰,凭什么就因为我和父母发生争吵,逃出了家在外面租个房子就此认定我是最严重的精神病,把我关进重症病房呢?我被安排的是重症精神病房,有6个病房,每个病房有12张床,一开始其实我并不排斥呆在病房里,因为我当时在些关于心理疾病的文章,也想增加一些经历。在精神病院,我交到了很多朋友,也了解了她们的经历。给我最大的感悟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天生的精神病人,所有的精神病患者都是受过很严重的伤害和刺激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观察过,基本上所有的精神病患者情绪都是处于一个很紧张的状态。我一进病房,最先注意到的就是苍苍,因为她被绑在床上一直在大吵大叫,手被绑但脚没有,她就用小腿使劲踢床发出很大动静,把床垫都踢下来了,嘴里在胡言乱语,一直在说,老师我会保护你的,我一定要加油,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我为什么这道题做不出来啊,我一定可以的,之类的话,而那时候她已经四十二岁了。
我刚坐定在我的病床上,萍萍就来了,她因为一直袒胸露乳而被护士训斥,刚给她扣上衣服扣子,自己走两步又解开。萍萍很热心的问我,你是怎么过来的,我说我是两年前有抑郁症,这次过来做个检查,如果明天检查没有病,我就可以回去了。她说我都在这里有两个月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我就问她,我看你挺正常的,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呢?她说因为我经常想要和男人上床,我小时候就和表哥上过床了,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淫荡,我是不是一个贱人,我安慰她,没事的,你那时候小什么都不懂,不怪你,很多小女孩也会在小时候不懂事用瓶子无意捅破处女膜呢,没事的,中国的性教育本来就缺乏。她听了我说的话以后,心里感觉放下了一块石头舒服了很多,自己把衣服上面没有扣的两个扣子扣了起来。
和萍萍说话的时候,之前和萍萍玩得好的梅梅也过来了,梅梅不怎么说话,老实本分的妇女形象,我就主动问她,你怎么来啦?我看你也没有什么问题。梅梅就说起了她的经历,家里有三个孩子,又穷,孩子上学都困难,老公吃喝嫖赌全的,天天喝酒不干活,喝完酒回来就打她骂她,各种不堪入耳的话都骂。有一次又要打她的时候,她反抗了,拿起剪刀那就同归于尽,后来就被老公送到精神病院里了。这已经是第三次精神病院了,每一次都是因为和老公发生矛盾,然后她就被送进来诊断为精神病,住院一段时间要老公接她回家,她才能回家。但是怎么讲呢,在这18天里,她除了想要回家照看孩子,我并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反常。其实我有些心疼她,想对命运进行反抗就会被老公送到精神病院,还必须要老公接才能回去。因为穷的原因,她父母也不怎么管她,等她被医生诊断为精神病的时候,更不管她死活了。大家在一起聊了一会,就回到各自的床位准备休息睡觉了。
晚上睡的并不好,头顶的白炽灯长灯管有三排,照得我有些难受,病房里12张床位是满的,床与床之间相隔不是很远,再加上苍苍一直在大声说着胡话,老师我会保护你的,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一直说,从我晚上7点到的时候就在说,一直说到夜里3点才累了停下来不说,我也慢慢进入深度睡眠。第二天早上,我被护士绑着手去做了检查,脑部CT,核磁共振,脑电图,心电图,B超,一共五项,检查结果当天下午就出来了,没有问题,我说没有问题我就要回去了,我不要呆在这里了,医生说,这只是器质性没有问题,你要回去,不是你说你要回去就可以回去的,你要等你家长来接你。好吧,我想如果没有问题,我父母也没有必要把我扣在这里这么久,我只要耐心等我父母过来接我,我应该很快就可以回去了。于是我开始漫长的等待。
不过好在第二天检查结束以后,我旁边的床位就来了一位新病友小楠,她是我在精神病院里面交的最好的朋友。她刚开始来的时候哭得很厉害,大力挣扎着不想呆在病房里,被护士强制把她两只手绑在床两边,从下午四点到第二天早上8点,其实是很痛苦的。后来到半夜里,她渐渐平静下来了,就说护士我不挣扎了,你能不能帮我解开绳子,我绑着难受,护士统一回答是不能解,怕你再挣扎,明天早上帮你解。她说我真的很难受,我受不了了,护士边走边回答,再忍忍。第二天早上8点的时候,护士把绳子给小楠解开了,我们坐在一起聊了会天,我问她你怎么了,她一开始不怎么想说,后来熟悉了以后,她和我说,她是因为在家里和公婆吵架,一气之下喝了农药自杀,喝完了以后就后悔了,告诉了她妈妈,她妈妈离她家不远,哭着跑到她身边给她灌碱水催吐了大半,然后送去了医院洗胃,抢救了一个星期。
比较残忍的是,出院后就被哥哥送到了精神病院,因为她说她头疼,加上之前在家里有一些疑神疑鬼的现象,但我感觉她并不严重,因为住院的18天和她相处,她是一个很好很老实憨厚的妇女形象。因为喝农药洗胃住院,其实是经历心理和生理双重折磨痛苦的事情,这时候应该家里亲人在她身边给与她温暖,直接送到精神病院,就把她一个人呆在精神病院面对很多精神病人,她是很恐惧害怕的,这其实是一个挺残忍的事情。刚开始的一个星期她没有家人来看她,她整个人都很惶恐,为什么不来看我,是她们出了什么事情了吗?她就一直在那边瞎猜,整个人都很不安,她更害怕家里人会不来接她抛弃她,她就一辈子都呆在这个精神病院了。其实很残忍,这样对一个刚喝完农药经历很大创伤的小楠。她家里人不来看她,是因为医生说尽量前一个星期不来探望她,怕她哭着闹着要回家,先让她冷静一下。在我和小楠的相处中,我感觉小楠的性格其实很好很温顺,对别人也很好,就是有时候很没有安全感,害怕外界会伤害她。
在我和小楠的床旁边,还有一张病床,那个病人和整个病房里的人,都不太一样,因为她不说话也不吃不喝,就躺在病床上很僵硬,每天靠着打点滴和鼻饲过活,后来她就被带去电疗,电了几次以后可能也接受了现实,开始正常吃饭说话。有一次她和别人聊天,我才知道这个女人的过去也很悲惨。她给丈夫生了三个儿子,但是丈夫天性风流,在外面又养了好几个小孩,明明他就没什么能力和本事,典型的渣男形象,就靠一张嘴哄骗女人,还骗很多个。家里的开销、孩子的学费全靠的女人一个人在苦苦支撑,她想要离婚,但是男人死活不同意,因为他还要靠着女人养,一旦女人因为想要离婚而脾气变得歇斯揭底,丈夫就立刻把她送到精神病院,一直到经受各种折磨消停了下来,才会把她接回去,反正在精神病院,基本上都是国家报销,不需要个人花很多钱。女人觉得生活很苦,一度想过自杀,但是为了三个孩子只能苦苦煎熬,慢慢地情绪变得越来越抑郁,从一个正常人变得开始不吃不喝不想说话,能持续很多天这样。很多精神病、心理疾病患者,更多的是经受了很多刺激和伤害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活得这么痛苦,如果可以舒舒服服地活着,没有人会不愿意,很多时候也是世事所迫。
我住在精神病院里的时候,有一个叫红燕的女人对我很好,她是一个很温和很善良的人,她总是自称为我的妈妈,很亲近我,长得很漂亮但总是很乱很疯癫的样子,在晚上大家都睡觉的时候,能把所有人的拖鞋都放进垃圾桶里,然后再拿出来摆放整齐。这一次住院距离上一次出院不过才10天的时间,说是因为红燕又被她父亲刺激了。红燕小时候母亲就去世了,只和父亲相依为命,但我想父亲一定没有好好保护女儿,因为红燕后来做了小姐。很多做小姐的得精神疾病很多,可能情感经历了很多伤害,更多的是被玩弄,期间肯定也会受刺激。后来红燕从良嫁了一个老公,生了一个小孩,但是她爸爸总是阴魂不散,总是来找她要钱,不给钱就打她,这一次就是因为她爸爸打她,她刚出院心情平复下来,又被刺激的有些疯癫,直接又被她爸送到精神病院。很多时候,人性很悲凉,精神病院更是将这一点展现地淋漓尽致。每一个精神疾病患者一定是遭受了很多非常人所能承受的痛苦和精神折磨,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更需要的是父母认识到过往对她的伤害,并且诚恳道歉,用爱和包容感化孩子,而不是认为孩子有病,把她送到冰冷的精神病院,这样只会更刺激孩子,让她更不相信真情,对这个世界都会充满防备。
我被关进精神病院,我哭着说我想回家,医生直接下医嘱把我绑在床上给我打安定针,打完这个针我就在床上昏睡,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一直打了三天,打到我出现了反应,我的脖子和躯体都变得僵硬,偏到了一边,脖子只能偏在肩膀上,根本不能转动。刚出现这个反应的时候,医生根本不在意,直到情况越来越严重,我真的无法忍受了,医生才才决定给我停药。
在精神病院里,很多医生和护士都不会把你当人看待的。有一个年纪比我大一些的女孩,以前是老师,后来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慢慢心理疾病变得越来越严重,被父母送到了精神病院。她一开始来的时候不想吃饭,因为精神病院的饭菜看起来没什么胃口,而且碗都是公用的,有些病人吃的里外都是,有些让人觉得恶心。医生就说强行鼻饲,从鼻子里面插导管到胃里,然后倒牛奶进去,这个过程很痛苦恶心难熬。她估计以前鼻饲过,她听到要鼻饲,她说不要了,我可以自己吃饭。但是医生和护士一幅看好戏的表情,说你不要也得要,谁叫你不吃饭,强行给她鼻饲。整个过程很痛苦,她有些反抗情绪,一直不配合,医生护士一大群人站在旁边看笑话,最后好不容易鼻饲成功,医生一幅嘲弄的语气说,让她太享受了,真应该让时间再长一点,让她好好感受一下,而当时她因为鼻饲要从鼻子里插导管到胃里的缘故,整个人都在干呕,很痛苦。
这个件事给我的感觉是精神病院的医生心理感觉都有些变态,把患者送进去只会是强行镇压,对疾病本身没有任何效果,反而会起反作用。后来也是她,不太愿意吃药,医生护士围在她床前给她强行灌药,拿着铁勺子硬塞,除了灌药和辅助的人,其他人都是看笑话看好戏的表情,最后灌药成功,发现铁勺上留着半颗牙齿,在灌药的时候磕断的,医生和护士都不以为意地笑笑,牙结石,牙结石而已。
当时我看到这个场景是感觉有些触目惊心,太可怕了。这种地方,怎么可能让心理疾病患者真正痊愈呢?只会是更受迫害而已,心理只会更紧张更害怕,对疾病只会起到反作用的效果。每一个孩子都是天使,好好保护她们,用爱和包容去感化她们,教育更多的是以身作则,而不是强迫和压制。不要让他们因为你的迫害而变得精神失常,最后还要送到别人的手里继续受迫害。保护好你的孩子,所有的精神疾病本质是都是心理疾病,好好对孩子进行心理调节和疏导,该认错的认错,该道歉的道歉,该补偿的补偿,不要让他们继续活在你的阴影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