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周,我们这个小城的天气情况都不好,有三天被阴冷的秋雨缠绕,雨落得松一阵紧一阵,有时淅淅沥沥不慌不忙地下着,让行人没个躲处,最后只能拿出雨伞不歇气地举着;有时绵密迅疾地象小鞭子,抽得路人禁不住缩起了脖子打着寒战加快了脚步。穿城而过的银河溪涨了半河的水,全城的所有的街道一律泥泞不堪,雨才终于心满意足地停了。
但是天气却仍然不好,天空是灰蒙蒙的,好象随时还会下雨的样子,不过雨却再没有落下来。来的是风,北方人对于大风其实是习以为常的,不过,阴雨连绵之后又接着湿冷的大风,就让人厌烦了。大风起兮温度降,并且,大风毫不费力地就把出门人精心收拾打理的干净整洁、干练从容的形象损毁得一塌糊涂。五级的大风刮了二天,在星期五夜里才消歇。
人们终于在星期六盼来了一个好天气,是北方秋天典型的好天气,就是秋高气爽那种样子的天气。天是高蓝高蓝的,白云丝丝缕缕,最重要的是阳光明媚。
“今儿天好,出太阳了!”
“真是一个好天气!”
“可算放晴了,好啊!”
这一天,来果树居士家里喝茶的人在进门时分、或者坐定之后都要感慨一下天气。
果树居士家的北屋有两面窗子,西边和北边各有一面,采光较好,是果树居士的书房,他将茶室也设在了北屋。现在,下午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在书桌的竹棋盘上,浅黄的棋盘呈现出微微的红色,竹子的纹理清晰可见。黑白分明的云子静静地躺在棋罐里,温润如玉,映着日光,白子微现出极淡的绿色,黑子四周却可以看到通透的碧环。这样的情景,对于懂棋的人而言,是难以抵御的一种诱惑啊。
果树居士称来他这里喝茶的人为同修,今天来的喝茶的同修中,只有老马和大刘会下棋。果树居士当然也会下棋,他念大学时,还是学校围棋协会的副会长呢,那时的棋力就能有业余五段左右的水平,虽然,现在果树居士也常常摆棋的,有时上网下几盘,但打棋谱的时候居多,所以,果树居士的棋应该是下得更好了。所以,今天果树居士也可以陪老马和大刘下棋的,老马和大刘也都曾经和果树居士下过棋的,不过,不是分先,也不是让先,要让子的。
但是,老马和大刘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对方,他们都不愿意和棋力更高的果树居士下棋,尽管,与高手对局可能学到的更多。
回避与更有力量的人相接触,或者躲避复杂的局面,可能是因为恐惧,但是,所恐惧的那个事物,它真的存在吗?它的大小形状如何?又有多重的份量?这些其实并没有机会经过实际的验证,而只是出于恐惧者内心夸张的臆想罢了。
不敢面对的,并不是那实际存在的人与事,而是自己的臆想。
人们往往就愿意自己吓唬自己。
果树居士说,以老马和大刘的棋力,让四子分先下,他们都有一半的胜率呢。以往,老马和大刘也是赢过果树居士的,他们的棋力也并不弱,甚至,在普通爱下棋的人中,他们应该还算强手。也许,老马和大刘不愿与果树居士下棋,是爱面子的缘故吧。
因为过往的成绩取得了一定身份、地位或者赞誉,在新的包含着许多挑战的机会面前,患得患失之后而宁愿置身事外,在我们之中,有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呢?
这样的选择,既免除了把事情办砸的可能,同时也杜绝了别人揣测我们深浅的机会,我们还可以继续享有以往的声誉。
但是,时间长了,我们对自己深浅会不会也模糊了呢?
看似聪明的办法,原来不过是混杂了惰性的虚荣。
老马和大刘的棋力相当,平常对局都是互有胜负的。不过今天,接连二局,老马都是中盘完胜。
一开始对局时,老马就说:“我属鸡,鸡司晨,离不了阳光,阳光一灿烂,我思维就灵活,做事就顺。天阴,我干什么都不起点。”
“比如,冒大雨赶公交车,肯定是我看着车出站赶不上。要是好天,一准是我刚到站,不用等就来车,上车还有座。”
“上周看病人,当然得挑好天去,12楼,我进电梯才知道,电梯坏了一早晨,才修好。那些爬楼梯的抱怨了一早晨。”
“前天单位让交二寸照片,我顶着雨在单位附近走了四家才照上,不是照像的人不在,就是机器坏了,还有一家没电字出去买电了,走了一脚泥才照上,你说邪门不?”
老马边落子边唠叨。棋下得很酣畅,大刀阔斧是老马一贯的风格。大刘平常下棋比较缜密,今天受老马的感染,棋下的也有了些如虹的气势。你来我往,一番较量后,大刘落败。
“都是阳光惹的祸!”大刘不服气地说。
又下了一局,大刘居然又输了。
“阳光里,我怎么会输呢。”老马赢得真是痛快。
“咱俩来一局。”刚进门的老丁说。老丁的棋其实比老马和大刘要稍弱一些。
“阳光支持老马,老马必胜。”赢子大刘的老马显得意气风发。
对局一直到官子阶段,老马竟输了。
“阳光棋,怎么输了呢?还输给了老丁。”老马有些茫然。
果树居士走过来,给每个人的杯里续上茶水。
大刘的心在老马的阳光上,老马的心在必胜的执念上,只有老丁的心在面前的棋上。心在棋上才是下棋啊。
同样的事情交给不同的人做,很少不出现差别,有时候差别还会很大,可能就是因为做事的人放在事上的心是有差别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