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活到现在,最佩服两个人,一个是鲁迅,他说,对于敌人,“一个都不宽恕”;另一个是佛陀——当然,他不是人,他是佛。佛陀生下来就会走路,步生莲花,然后就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说,“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虽然我觉得这个姿势,细细揣摩起来有些逗逼。
我之所以佩服他们,是因为他们有着我完全不具备的气场。前者是“谁都不屌”——鲁迅对于敌人除了“一个都不宽恕”外,还有更牛逼的手段,就是“完全蔑视”。他说:
明言着轻蔑什么人,并不是十足的轻蔑。惟沉默是最高的轻蔑,最高的轻蔑是无言,而且连眼珠也不转过去。
后者则是“我最牛逼”——虽然佛陀时常虚怀若谷,但光芒万丈下难以掩饰佛教“高冷”的本质。佛陀终极一切想要让大家明白的是:你们本质上,不是邪淫、贪婪、堕落、丑恶,你们不过是愚蠢罢了。如果基督圣主需用无上法力与魔鬼撒旦大斗三百回合,怕是佛祖只会摸摸撒旦的头,慈爱的说上一句,“哎,傻逼。”
我有时又想,他们为何就可以这样呢?谁赋予了他们如此与众不同的特质呢?他们难道不应该温文尔雅一些吗?这么做不怕得罪人吗?
前两个问题实际上反应出我潜意识中的嫉妒;后两个问题则更像没出息的屌丝。
很少看到成功人士是胆小怕事,不敢得罪人的。之前听到过一句豪言壮语,“你一旦决定了做某件事情,别人都会给你让路.”这是想说明,事在人为。但前提是,你必须真的“决定”了,而不是犹犹豫豫,碰到点壁就缩回头来抚慰痛处,楚楚可怜。成功人士,应该如美国五星上将麦克阿瑟一般气宇轩昂。《光荣与梦想》一书是如此描述这位骄狂至极的将军:
第一,提到自己时,不用第一人称“我”,而是用第三人称“他”;第二,在自己办公桌后面竖起一面十五英尺的红木镜子,使得自己的身影格外雄壮;第三,走起路来两只睾丸撞得叮当作响。。。
一次在海边度假,我穿着泳裤站在浅海中,一波一波的海浪款款而至。我是个半拉子游泳选手——只会仰着头划水,不会换气,所以我小心翼翼的逆着海浪往更深处走去,单薄的体格不时被浪头撞的东摇西摆。我有个小小的愿望,可以一直走到更深点的海水中,至少要到胸口,挑战一下从前最深到肚皮的极限。人不是总该追求卓越,挑战极限吗?
其时海风习习,艳阳高照,我的心情也大好,心中充满了可爱的情绪。这时我发现离我不远处站立着一位少年,他以骑马蹲当式半隐半现,双臂高举,不时对着汹涌而来的海浪劈出手掌,同时“哈”“哈”呐喊着,稚嫩的脸上狰狞而充满激情。
我呆了一会儿,凝视着他。我琢磨着,这个小崽子没事儿吧?他是在对抗大海吗?如同堂吉诃德挑战风车?
我继续往前走,海水渐渐漫过胸口,终于一个大浪劈头盖脸,我呛了口咸涩的海水,开始慌乱起来。我想到了岸上的孩子和父母,有些害怕,觉得还是别追求卓越、挑战极限了。于是连滚带爬的往岸上挪,又路过那个少年,他仍然在“哈”“哈”的劈着浪花。走到近处,我发现他穿的并非泳裤,而是条近似透明的大裤衩。我想着他一定是脑袋里面进水了,青春期的孩子就是不按常理出牌啊。
我正想着,他忽然“嗷儿”一声尖叫,双拳齐出,重重砸在海面上。我惊得心里一紧,哆嗦着从他身边滑过。我磕磕绊绊的上了岸,躺在沙滩上,闭着眼睛琢磨,这逼孩子很有气势啊。我打小儿就没这种感觉,如此张扬和放荡。他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大了走路一定属于“两只睾丸撞的叮当作响”的吧。这才是有种啊。
儿子在我身边跑来跑去,嘴里念叨着他早餐吃了一个最大的包子。比天还要大。他用手比划着一个大圆圈,一直划到了身后。我说,“嗯,宝宝最厉害了,能吃比天还要大的包子!”他高兴的跑开了。
我得培养他的雄心壮志啊,不能像我一样总是那么“谦虚谨慎”。每个圣人都有过去,每个罪人都有未来。谁能比谁牛逼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