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深渊

安心收拾好行李，坐在破旧的书桌前发呆。雨后刺眼的阳光从窗外窜了进来，阳光将本该是充满黑暗的屋子照的很亮，尤其书桌上那张仅存的照片，被阳光照的格外耀眼。安心看着那张照片，陷入了回忆......

“该走了安心！”王姨的一句话把她拽回到现实，她站起身整理整理身上那条蓝色的连衣裙，走到门口回头瞅了一眼那张照片。

“对啊，该走了……”

“起来！你要迟到了！晚上不睡觉玩手机！还想不想考大学了！起床！”

“啊！知道了！你别墨迹了行不行啊！”她努力的睁开眼睛，伸着懒腰，然后和往常一样瞟了闹钟一眼。

“靠！才六点半！”安心在心里骂街。当然，她可不敢大声的说出那个字，要不然王姨又得大板子此后她了

生着起床气，慢悠悠的将衣服套上。好不容易坐到书桌前，看着镜子里头发凌乱的自己，就像一个疯婆子一样，安生向自己做了一个鬼脸后，伸手便去拿粉色点缀着一些红花的橡皮筋，很随意的将自己短发扎上，涂了点口红，又向自己吐了吐舌头。

“还在墨迹什么！吃不吃早饭了？”这是王姨，在安心五岁的时候，父母就因为矛盾离了婚，父亲外出挣钱，也就这个王姨帮忙照看，这一照看，就是十二年......

“哎呀！知道啦。”安心拖着她疲惫的身体，飘到了客厅。撇了一眼在桌子上的粥和鸡蛋后，眼光迅速飞向冰箱，看看里面有什么吃的。运气不错，还有昨天剩下的面包，够她在路上吃一路了。

“又不吃早饭！就吃那破面包！面包有什么营养！再不吃早饭我可不给你做了！一天到晚......”

“嗙！”，没等王姨说完，安心早已穿好鞋跑出了门外。

安心家离学校不算很远，那条路她每天都要走很多遍。路旁那家拥有昂贵的蛋糕和高额消费的欧式咖啡馆，她特别想去那里痛快的消费一番，然而她连一杯速溶咖啡的钱都掏不起。

还有一家名叫“上帝的眷顾”的酒吧，当然，这可是安心的“天堂”。老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叔，即使看上去满脸沧桑，但总会让人有种温暖可亲的感觉。每当有人来借酒消愁时，他都会为每位客人调出可以让人忘掉烦恼的鸡尾酒，并和客人聊上一番。安心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大家都叫他“黎叔”，安心也这样叫。

她看了看表，六点五十六，今天出门挺早，可以不用担心迟到了。安心带上耳机放着音乐，在路上吃着剩下的面包，自己一个人走向学校......

果不出所料，到学校门口才七点十分，没有迟到。她把手上没吃完的面包撇到垃圾桶里，走进了高中。刺眼的阳光照射在年久失修的教学楼上，那些破旧的“伤痕”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显眼。安心讨厌这个学校，就像她讨厌吃粥和鸡蛋一样。

走进班级，三十二个座椅凌乱无序的摆放着，地板上散落着薯片，辣条的包装袋，各种零食混杂的气味迎面而来。安心可顾不了那些，她瘫倒在座位上，爬了三层楼的她感觉浑身无力，她现在只想在桌子上与世隔绝的趴着修仙，什么事也不做。

““刘安心，来的挺早啊。”

安心很厌恶这个声音，她不用抬头去瞅，都知道是谁。那个人叫李智文，学校有名的小混混，手下还有一大堆小弟。听说他小的时候上山，徒手抓了一只大青蛇，所以得了一个“大蛇”的“称号”，跟着他混的人都管他叫“蛇哥”。可是安心并不这样叫他，她只在心里叫他“青虫”这个绰号。

安心只是瞟了他一眼，便去做自己的事情，即使她现在无事可做，但她也要表现出一副“我现在很忙，不要打扰我”的样子，这样“青虫”会感觉很无趣，才不会继续叨叨下去。

刺眼的阳光缓缓的消失，屋里那些小食品的气味也逐渐向外飘去，那些座椅上也陆续坐满了人。哦！不，那些是人形的木人桩。他们走进班级就一直在说这那些毫无价值的废话，个个都好像是马戏团里的小丑一样。

这是一座私立学校，学校校长王女士是一个虚荣心极大的老女人，她很喜欢别人称赞她写的“标语”如此的积极向上，反而不管学校里学生在做什么“好事”。每天涂着红嘴唇，穿着金色的高跟鞋，每走到哪里都会听到“哒，哒，哒”的声音，自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气质最美的女人，反而让安心觉的恶心。

屋里噪声越来越大，只有安心目光呆滞的看着窗外，可能是她已经适应了那些噪音。还记得她刚到这个学校时，班级里喧闹的气氛使她不得不捂住耳朵，尽量的让自己听不到这些闹人的废话。窗外那些正在操场上觅食的鸽子们，引起了安心的注意。那些鸽子常年的“霸占”学校，就像是山贼一样，在教学楼楼顶建立起属于它们的“山寨”。它们有时还会成群结伙的去“抢”学生们的面包碎，吃到肚子里向人们“咕噜，咕噜”的叫着，在向人们示威，看它们有多么的“霸道”。安心渴望成为这群“山贼”中的一员，饿了就去“抢”面包碎，累了就回“山寨”休息，无忧无虑，好不快活。

“安静！都给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准备上课！”

终于，一声能将玻璃震碎的声音袭来，压住了教室里的喧哗，这是数学老师那如同雷鸣一般的吼声。自然，安心也被吓了一跳。嗯……准确的说，每天都会被这雷鸣般的吼声吓到。

“现在！把书翻到第79页，我们今天学......”

她很不喜欢上无趣的数学课，那些花里胡哨，乱七八糟的数字让她头痛，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头疼欲裂。可是为了成绩，她必须认真的听讲。

“嘿！刘安心，看这里。”

声音是从安心后面传过来的，只见一块白色的纸团像发射出去的炮弹一样，重重的打到安心的后脑勺。她知道，这是“青虫”故意扔的，因为她每天都要接受着“炮火”的洗礼。她想反抗，但反抗是徒劳无功的。在这私立学校里，老师可不会去管这些闲事，反而还会成为一个旁观者，一边用那冷冷的眼神去盯着安心，一边漏出它们那整齐的白色的牙齿在笑。她没有办法，只能选择忍耐，她可不想因为这些事情，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青虫”看到安心被自己的“炮弹”所击中并没有任何的反应，反而有些恼火。可能是因为丢了面子，也可能是因为感觉到无趣，便招齐了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一起向安心发起了猛攻。硕大的纸团一个个重重砸在安心的头上，她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躲在桌子上。班级了“充满”了一阵阵窃笑，只有安心趴在仅仅属于自己那么一点的地方上沉闷着。

“安静！不想学的都给我滚出去！”那雷鸣般的吼声再次响起。

那群“侵略者”终于暂时不再侵犯安心的“领地”，这对安心来说是个好消息，她舒了一口气，趴在“领地”上，眼睛里略带泪光的沉闷着......

这，是个可怕的“地狱”。

今天是星期六，学校下午是放假的。到中午放学时，安心如同既往一般，手里拿着几本以前从图书馆借的几本小说和几本学习资料，自己一个人走出了校门。她性格内向，不喜欢交朋友。如果说你在这个学校里没有什么朋友的话，那么你只能选择提高自己的成绩，然后离开这个“地狱”。否则，就会成为学校里的“玩物”。

她把今天那些不愉快抛开脑后，因为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她饿了。俗话说得好：人是铁 饭是钢 一天不吃饿得慌。她不需要回家，因为回家也没有饭吃，王姨还没下班呢，她自己也懒得做。幸运的是，回家路上有一家名叫“家的味道”的快餐店。盖饭，炒面的香味从快餐店抽烟机里钻了出来，她最喜欢吃的就是鸡蛋柿子盖饭，还有糖醋排骨。

可今天，她并没有走进去点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只是在店外呆呆的站着。她看到了一群人，是“青虫”和他的狐朋狗友抢先一步到了这里。那些男孩咯咯的笑着，嘴里抽着烟，吐着“畸形”的烟圈，还在谈论着各种各样低俗的话题。安心皱了皱眉头，懦弱无奈在心里爆发。她向后退了几步，转头向蛋糕店走去，买了一份汉堡作为今天的午餐。

正午的阳光普照在大地上，路旁的青柳随着微风而摆动。那个短发姑娘孤零零的走在路上，穿着不协调的校服，手里拿着一盒蛋挞和几本书。路边的咖啡馆依旧放着带有年代感的古典钢琴曲，咖啡馆里面男士都是西装革履，女士都是套裙翩翩。安心在路边看着里面的场景，自卑和无奈涌上心头，她决定下午去酒馆呆上几个钟头和黎叔唠唠嗑，随便品尝一下那鸡尾酒。也只有那里，才是她可以诉说的地方。

安心回到家中，王姨没有下班，听不到她往日的唠叨声，家里就和往常一样死寂。她将校服脱掉撇到一边，解脱似的伸了一个懒腰。来到衣柜前，目光扫着柜里的衣服，最终眼光停留在一件玫红的宽松休闲衬衫上。她在内衣橱里找到一件黑色文胸换上，穿上玫红衬衫，配上一条米色阔腿西服裤子，坐在书桌前花了副淡妆，起身面对墙上挂着的镜子晃了晃。此时的安心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漏出了最纯真的笑容。

她，笑了。

很快，安心来到了酒吧。杂在空气中弥漫着的红酒味迎面而来，绚丽的灯光照在“上帝要我们快乐，酒精可以作证”上显得格外引人注目。酒吧里的灯光虽明亮，却不耀眼；红酒虽妖娆，却是那样的迷人。绚烂的灯光照着摆放整齐的高脚杯上，觥筹交错间暖昧的色调捕获了人们的心。现在没有人来，只有在夜里十点以后，喜欢夜生活的人会来到这里，那个时间才是他们精彩生活的开始。她走到酒吧台前，只有黎叔一人坐在吧椅上，一如既往擦着他的“宝贝”，也就是一瓶年轻的葡萄酒。

“来了，小姑娘。”

“嗯。”

“怎么？放假了不在家休息，跑来我这干嘛？”边说边把手里的“宝贝”放回到了它专属的位置上。

“唉。今天，嗯……和往常一样，心情不算太好。”

“好，先给你做杯果汁，然后陪你好好聊聊。”

她坐在长脚凳上，手托着下巴，呆呆地盯着榨汁机里翻腾的果肉。安心每次来，黎叔免费给她做出新鲜的果汁。她在这里只喝过俩次酒，那酒的滋味是苦的，是辣的。

“小姑娘，说说吧，今天有什么烦恼？”

新鲜的果汁递到了安心面前，果汁在绚丽灯光的照射下增添了不少色彩。她拿起那杯“琼浆”一口喝了下去，随后抹了抹自己通红的嘴唇。

“我活在‘深渊’里，这里好冷，好黑，我看不到光明......”

“为什么这么说呢？”黎叔倚在后面酒柜前，带着疑惑问到。

“没有人在意我！我活成了一个小丑！被人取笑被人捉弄......”

她低下了头，没有继续说下去，微弱的哭泣声在她嗓子里拼命的向外钻，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紧紧的闭上眼睛，试着将那些不争气的眼泪憋回去。空气中弥漫着的酒香也不在芳香，只剩下那微弱的哭泣声在酒吧里回荡。黎叔随手递给她一张手帕，安心抬起了头，尽量将眼神转移，不想让黎叔看到她哭，最后，充满泪光的眼睛停留在酒吧台上，那个劳斯莱斯的车模上。

“呐，别哭了，擦一擦。”温柔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朵里，她难为情的接过了手帕，随意的脸上一抹。

“谢谢。”她的声音很小，但在这安静的酒吧里，还是可以听到的。

“不客气。”黎叔将左侧的吧椅拿过来坐下，可能是他站的太累了。

“其实，我们都活在’深渊’里。”安心瞪大了眼睛，一脸疑惑略带有天真的看着他。

“我刚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穷小子。我在这个城市里当过服务员，做过汽修工，送过快递。许多人都是对我冷眼看待，谈过感情最后以失败告终。当时那段时间我都崩溃了。后来，我发现酒这个东西可以让人忘掉烦恼，我就去学了调酒，然后借钱开了这家酒吧，一直到现在，借的钱还上了，挣得钱一大把一大把。真是奇妙啊。咳咳咳，我得喝口水，嗓子都干了。”黎叔转身拿起他的茶杯，只见他俩口就将杯里的水喝的一滴不剩。

“舒坦。”黎叔看了看安心，貌似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小时候。他对安心做了一个鬼脸，安心也很有“礼貌”的吐了吐舌头，表示回意。

“我在深渊里一直在寻找着属于自己的那片光芒，那你呢？”

“我？”这个问题把安心愣住了。

“我...我不知道属于我的那片光芒在哪。”她再次的低下了头，像个犯错事的孩子一样。

“那你有想过去追求你的光明么，或者逃出这片深渊？”

“有！我每时每刻都渴望着逃出去，去寻找我心里向往的‘圣地’和‘光明’。我努力着，拼命着跑。有好多次以为我碰到了我的‘光明’，但是，却一次！一次！又一次的把我推回了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