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由南边远处奔来,急急切切的样子,像是追赶生气跑掉的女孩。
室内暗沉下来,我和周遭的一切,静静地听着雨声。
哗啦啦像是某种宣泄,记忆从湿答答的空气中蔓延出来。
那时候说小不小,说大也才刚刚离开了家。
好像从童年的家乡中剥离出来,升起了十几度角审视自己父辈的生活。
那里天地阔远,沙土漫天。
雨来时黑压压的云扯出一条线从天的一边遮过来,雷声在视线的前方涌动。
我们看看垂落一侧的太阳,开始整理工具,准备和暴雨赛跑。
黑幕在天空慢慢拉起,闪电在雷声惊乍前蹿出,舔舐莽原上突兀而立的老柳树。
我和父亲母亲坐上拖拉机,开始在蜿蜒曲折的野路上颠簸。
在晃动中不知不觉天就黑了,雨声像是从前世奔涌而来,瞬间就让我忘记了今世不久前的宁静和干热。
湿透了。视线模糊了。雷声雨声拖拉机的暴躁声混杂在一起,父亲稳重冷静,但还是被迫停下了。
世界变成了灰色,让人不敢直视。
母亲扯出塑料遮雨布,三人合力把我们自己围住,就这样坐在拖拉机上不敢轻举妄动。不知道多久,我趴在母亲腿上没有睁开眼,直到路面上奔腾而过的雨水从我的脚踝流过。
我从一片缝隙望出去,苍茫原野,风横雨斜,路面已经变成了河流。
那一刻我的脑子已经飞走了,在比高处更高的地方向下俯视,风雨飘摇中,这三口人挤身于洪荒,真是渺小。渺小,又坚定。
我总是认真听每一场相逢的雨,任它是在哪一个地方落下。
更早些时候,我当然也想同周遭,甚至是世界提出些真知灼见。
直到听闻雨声,我觉得自己不应该那么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