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寡情?
伟强就是样版。
谈婚论嫁的女友,车祸死了,他只到医院晃了晃,听到没救了,也没跟女方家属说声就径自离去。
灵堂不见他踪影,更过份的是,出殡当日也没到。
有些人替他辩护,说是什么触景伤情,又或者,他有偷偷拜祭。
可是有人事后去查证,新坟上根本空空,既没有鲜花水果,更没有燃烧香烛的痕迹。
没烧香烛没供上鲜花水果,能说是拜祭吗?
“别说这么多年感情,就算是点头之交,也不会这样对待,难道只是去望望就算数?”同事甲。
“哼!你还说人去望望呢,我看根本完全没到!”同事乙接口。
一大早,同事已在议论伟强的寡情薄幸,尤其是美琳,更是咬牙切齿。
“喂,你该不会是当初伟强选了珍妮不选你,故意诋毁他吧?”同事甲枪口突然转向美琳。
心事当众拆穿,美琳顿时满脸羞红,但仍嘴硬,“你说什么,是,当初是对他有好感,也只是这样而已,哼,幸好没选他这种人,不然现在就换我这种下场!”
“嘘,别乱说,死者为大!”
“嗳,别说了,伟强回来啦。”有人提醒大家。
烛光晚餐
伟强推门而入,一贯地向众人微笑点头致意,风采迷人。
每天这个时候,伟强都准时上班,男同事都忍不住觉得好看;女同事更不用说了,晕其大浪。
但是今天,见到他又用这种招牌笑容,大家反而心生不满,觉得他整个小人样,无情无义冷血之徒!上天生他一副好容貌,真是浪费了!
伟强经过时,有人故意上前,假装不意,给了他一记肘撞。
伟强冷不防受击,痛得俯下身,抬头望了同事一眼,瞬间双眼又现出笑意,倒先问起对方来:“你没事吧?”
那同事没有回答,冷哼一声走开。
旁边有人说了句,“假仁假义!”
伟强仍是彬彬有礼,环视办公室内,对大家又是微微一笑,大家却有意避开他眼神,不想跟他接触。
伟强放下公事包,转过头去,向斜后方的美琳要一份文件。
“在文件柜,自己拿。”美琳望也不望,干脆拿起杯子,起身离开。
大家都故意令伟强难受。
但伟强似乎并未生气,真的到文件柜找文件,边找还边吹起口哨!
呵,没必要跟这些人生气,晚上的约会才重要。
一想到这,他嘴角又更向上弯了。
夜里,伟强公寓。
这是与珍妮一连看过多间公寓后,才决定买下的,现在成了他独自居住。
伟强正在餐桌上,细心放下最后一道装置──他精心制作的烛光晚餐。
他望望手表,该来了。
他转身向大门方向,嘴角迫不及待向上扬起。
女友回魂
一道阴风吹起,吹得餐桌上烛光摇曳不定。
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你终于来了。”
珍妮穿白色连衣裙,一如以往般清秀,长发半遮脸。那正是她意外致命部分。
伟强吹了口哨,“世人都不知道,以为鬼魂都穿单调大白袍,其实是连身裙呀,淡淡的很配你,事实上,每个人穿上都好看,谁要那些俗艳刺目色彩。”珍妮报以淡淡微笑。
“但我也不差”,伟强指指身上淡蓝色长袖衣,配卡其裤。“刚刚好配得起你。”
“你何必…”,珍妮欲言又止。
不必说下去,伟强知道她女友,眼前这个女鬼,要说什么。
他耸耸肩,一副无不可表情,替死去的女友,拉开椅子,安顿她之后,才回到自己座位。
这时候,才看清烛光晚餐,并非什么浪漫点缀,反而是不搭调地点上拜祭用的红烛。且地上由大门方向一直到餐桌前,撒满了冥钱!四周还贴有划上符号的黄纸,非常诡异怪誔。
“你知道没结果的,天亮后就须分别。”
“噢,这个晚餐不会吃到天亮那么久远…”
珍妮望着他,不语,涌上不祥感觉,她奇怪已成亡灵的自己,还有什么可以不祥的?灰飞烟灭?跟现在有何分别?
伟强站起来,走到珍妮身旁。
她别过头去,伟强却把那张最爱的脸转回来。
“别…会吓着你…”她已是哀求。
“不会”,他坚持,执意拉开半遮脸的秀发。
他以前最爱把玩女友的长发,一次笑说,终于明白为何有人会成为暴君,女友或妻子剪头发,也要问准,得到允许才动得了刀!
他笑说,为你,我愿成为那样的暴君。但那是以前的事了。
半边脸……
那场车祸,把珍妮半边脸压碎,实在修复不了,为免家属伤心,殓葬师建议把长发放下,好作遮盖。但盖得了脸,盖不了内心伤痛。她毕竟到了另一世界。
他拉开长发,露出底下那半边“脸”:眼球掉出,挂在底下,皮肤烧毁,还有些血水滴落。那确实不是伟强熟悉的脸。
伟强身子一震,手有些抖。
“我说过你不该看…”不忍吓坏男友,珍妮把脸别过去。
“不是的”,伟强把她脸端回来,努力微笑,“我不是怕这个疤痕,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可以可以天天亲吻,而不畏惧,可是…却是这个疤痕,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但你是我的人。”
“你别固执!”
“我是执善固执,还以为你喜欢我长情。”
“这已是我能留下的最后一夜,天一亮就走”,她望向窗外,咬咬牙,“不再见面”。
他抚摸她那颗挂在底下的眼球,脸上很奇怪的表情,双眼流泪,却又涌起微笑,“不会天亮,不会再有。”说完,深深吻了一下,吻在她那破捐不堪的半边脸上。
怪事发生了,明明破烂滴血的脸,刹时回复了往日的亮丽,又是那清秀可人儿。
“在我眼中,你永远都是那么美丽…”
珍妮还不明白发生何事,显然当了鬼也不是什么事都知晓。
伟强拿出一小瓶子,“这个我吃完了,给我五分钟吧,应该开始生效,我们一起走。”
珍妮抚着伟强俊脸,“你怎么那么笨?”
“我正是不笨才不会让你离我而去。”他故意说得轻松,突然浑身一颤,“呃──”口中涌起白泡,“竟…竟提早生…生效呢…我要写信投诉…”
为情化作轻烟
伟强临终一刻,仍开玩笑,终于不支倒在珍妮怀中,但鬼魂是托不住物体的,伟强硬生生摔倒在地。
但才一瞬间,伟强又已站立,不,底下仍躺着伟强。这个伟强是灵魂,现在已跟珍妮一样,这次是珍妮扑到了伟强怀里,哭泣。
伟强笑起来:“第三个迷思,原来鬼不一定要凄厉嚎叫,也有像你这样哭得叫人心疼的。”他俯身吻干珍妮泪珠,“不哭,宝贝不哭,我们不是一起了?”
两人抱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
“天快亮了”珍妮说。
“但跟我们都无关了”伟强把女友搂得更紧。
第一线阳光仍未照进公寓,二人早化作轻烟,双双消失了。
地下躺着伟强早已僵硬的身体。
桌上红烛仍在烧着。
一阵阴风吹过,卷起了几张冥钱,正好贴到了伟强脸上。
三天后,大家才发现伟强尸体。
突然间,大家又声声叹息了。
公司中人,指他不该看不开。
“我早就觉得他不开心,是装出来的”美琳说。
“他怎么那样傻啊,我本来想过几天劝劝他…唉!”肘击伟强的同事也说。
大家又是是是,连声叹息。
什么叫深情?
伟强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