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大爷不是西院的二大爷,是村卫生室的二大爷。
二大爷虽然见着我还是像往常一样调侃几句,说我早上追公交车雄赳赳的,晚上回来就像个败兵似的,连脚都懒得抬。可是我的回话二大爷已经听不见了,牛头不对马嘴的唠叨几句,我继续走路,他继续摇着大蒲扇乘凉。
二大爷是村卫生室唯一的大夫,就是传说中的赤脚医生。认得几个字,看得懂药瓶上的说明,经过简单的培训,就背着药箱走街串巷的给村里人打针看病。即便医术并不高明,在交通不畅的年代里,也是村里人解决头疼脑热发烧咳嗽的唯一希望,所以在村里也有几分威望。
二大爷没有感动中国的光辉事迹,逢上有人中午或者半夜砸门求医,还会唠唠叨叨一大堆不满——二大爷有点结巴,絮叨起来尤其显得嘴碎。开药倒是体贴,从不一开好几大盒,都是用纸包包着的零散药片,两三天的用量,纸包外边写着服用方法:上边一行X片/次,下边一行X次/天。大概被二大爷诊治过的孩子,都努力的学过二大爷包药写方的方法,准备在过家家时露上一手,却每每不得章法。后来有人说,二大爷会把过期药开给病人,反正也看不到生产日期。是不是真的,无证可考。
我是从小在二大爷跟前皮大的,一直皮了快四十年,有个咳嗽感冒的小毛病去开药,二大爷准问:“安然,你怎么有恙啦?”
“您快救死扶伤吧!”
“想吃点什么呀?”
“炸酱面。”
“找打。”
早二十年,公交车从半天一趟,变成了几分钟一趟,镇医院县医院去着都方便了,病人也少了,二大爷就帮着老街旧坊的老头老太太们,对付他们的小病小痛,倒也乐得清闲,拿着政府每月补助的几千块钱,过得安安稳稳。每天搬个马扎坐在门口,穿着跨栏背心,罩个半袖衬衫,咧着少了一颗门牙的嘴,跟过来过往的孩子们答非所问的聊几句,然后用大蒲扇拍拍腿,驱赶走叮上来的蚊子。
二大爷不知道我写了这篇小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