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拜堂成亲
1.拜堂
“哎,来了,来了!新娘子终于来了!大家快来看哪!”
“哎呀,新娘子打扮得真漂亮!”
“可就是等得太久了,午饭吃了到现在,肚子早就饿得咕噜咕噜叫。”
“早知道新娘子这么姗姗来迟,老子先吃点东西垫垫底就好。”
“听说是从很远的过江那边娶过来的。”
“可不是吗,听说早晨就启程了,现在才到,她娘家也太远了吧!”
“听说有一百多里路,从县城到这里是坐船来的。”
“哦,难怪……”
……
见一对新人走过来,人们蜂拥而上,七嘴八舌地评头论足,一番瞎嚷嚷。
大厅里张灯结彩,披红挂绿,京鼓十番嘀嘟嗒嘀嘟嗒地吹奏不停,鞭炮噼噼啪啪震耳欲聋,宾客云集,一派喜庆洋洋。
虽然时间不早了,可结婚的一切仪式还是得照办。大堂之上,八十五岁的曾祖母和六十多岁的爷爷奶奶坐列两边太师椅上,其余的七大姑八大姨叔叔伯伯小孩等人论资排辈站在两旁。
新郎新娘不顾鞍马劳顿,随着司仪人员一声高过一声的喊叫,不停地作揖下跪,三拜九叩: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三拜亲朋!”
“夫妻对拜!”
“一叩首!二扣首!三叩首!……”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夫妻二人互相搀扶着不厌其烦地跪下站起,站起又跪下,一一拜过列祖列宗及长辈亲人。新娘子中规中矩,穿戴整齐一身厚重,几经折腾已是香汗津津。
站在旁边已等待多时,从六都请来的摄影师一见拜堂仪式结束,不等新娘子站稳脚跟,就肩扛着三角架摄像机立马跑过来招呼大家:
“来,来,来,家人赶紧来照相!”
“咔嚓,咔嚓”,先是喜形于色的新郎挽着郁郁寡欢的新娘合影,接着是全家福,最后是亲朋戚友,你推我让的拍完照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
新娘手捧红色山茶花,“心有双丝网,终有千千结”,满脸的不高兴;新郎则怡然自得地斜依在身边,挽着新娘的手,微微笑着。
江南水乡的百年老屋,大厅墙上的“老房客”--一窝小燕子,此时不忘也来凑热闹。它们在此起彼伏地探着小脑袋俯看人间美景,一双双灵动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几张鹅黄带红的尖喙在唧唧喳喳地欢叫不停……
2.挂牌匾
此时还有一项重要的事情要办,那就是要在大厅上给八十五岁的曾祖母大人悬挂贞节牌匾。这块崭新的牌匾,宝蓝色的绒布上有蒋介石的亲笔题词“节孝可风”四个金字;
这是上军校读书的三叔为23岁就守寡的曾祖母上书给蒋校长陈述此事,蒋校长钦赐匾额“节孝可风”四个字。
三叔便趁大哥这次结婚把匾额题字带回来,在县城通过县长请高手把字拓在匾上。这不,他高大的身材一身戎装,踏着木梯和几位年轻人一同把那块簇新的牌匾,和父亲因剿匪有功东桥乡人所赐的《高风亮节》牌匾并排挂在大厅屋梁中央。
由于有这块匾额的引荐,县政府也前呼后拥地来了一帮达官贵人,婚礼显得更加的不同凡响。
不过事后有人在背后嚼舌根悄悄议论,这块有关守寡操贞节的牌匾竟然选择大孙子结婚日来悬挂,老人初衷也许是想来个双喜临门。可人们都说这不是一个好彩头,这事做得欠妥,有差池;
后来好像真的有不祥预兆似的小霞母亲守活寡达45年之久。她每次跟小霞提起此事,总是咧了咧嘴角苦笑着摇摇头,说一切都是天注定,天意难违。
挂完牌匾,七七八八的繁文缛节终于结束了,饥肠辘辘的四百多个客人一下蜂拥而上,前倨后恭,插科打诨,熙熙攘攘,高朋满座。近五十桌酒席从大厅摆到了下厅。
还好那天是正月十五元宵节刚过两天,天气又格外晴朗,一轮金黄色的圆月斜挂在空中,湛蓝色的天幕上群星闪烁,如水月光泼洒大地,良辰美景,才子佳人缔结良缘,黄家一派神气。
黄酿美酒夜光杯,恍筹交错,划拳猜令,热热闹闹;好酒者开怀畅饮,一醉方休。酒过三巡,饿着肚子的新娘还没动几筷子菜肴,就有人来喊“新郎新娘敬酒!”两个新人只好放下筷子,捧着酒杯绕着酒桌逐一鞠躬敬酒;
虽然一次只是抿一小口,可那浓郁香甜微辣的黄米酒,几十桌下来,也令新娘子醉醺醺得两腮绯红。
筵散席终,一帮好热闹的年轻人嘻嘻哈哈地来闹洞房。走起路来头重如盖,脚轻如同踩棉花似的新娘子像个木偶人,机械地端茶递烟分糖果,丈夫叫干啥就干啥。一番闹腾,送走客人已是深夜十二点多,累得她踉踉跄跄都站不稳脚跟。
那一夜,疲惫不堪迷迷糊糊的16岁少女,像一只落单的孤雁,可怜兮兮地蜷在床角,紧抿着双唇,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盯着男人,一颗心扑通扑通地乱跳;两手本能地护在胸前提着腰带,紧紧夹住双腿,躲躲闪闪地如蛇样拧来拧去绵软而滑溜的身子……
那一夜,“鸳鸯被里成双夜”。懵懵懂懂的新娘子最终还是乖乖地成了新郎的胯下囚,真真正正地成了他的女人;她郁郁寡欢,泪湿香腮……
时间永流驶,一转眼八年过去,现如今24岁的她已是三个孩子的妈。
“哇-哇-哇!”小弟伟的哭声打断了母亲的思路,把她从遥远的旧时光里拉回到活生生的现实中来。
这下好了,男人一声“对不起”,撒手一走了之,留下一个年老体弱的公公、五个嗷嗷待哺的小孩和两位年轻的妻子,八口之家今后怎么过?
母亲一夜无眠,回想着自己的过去与现在,不禁鼻头发酸,唏嘘不已,不知不觉天已微明。她悄悄地侧过身子奶了小儿子哄他睡了觉,蹑手蹑脚地爬起来去厨房煮饭。
她知道现在家庭处于最困难时期,只有自己是这一家子人的主心骨,千万不能倒下更不能乱了阵脚,不为别的,就为那幼小的五个孩子。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