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许许多多的人都能从中找到自己或自己父辈、祖辈的影子。这不是一个家庭的故事,而是上下几代家庭的故事,是中国女性集体的前世今生。
对孩子而言,妈妈积极健康的情绪和良好的家庭氛围比任何物质的东西都重要得多。剧中,对比郭婉婷的同桌,他们家因为市里生活费用太高,决定搬到郊区,家人却一点没有因为外在的物质影响家人的情绪,反而自然而然地唱起歌跳起舞,愉快的家庭氛围让郭婉婷的眼里满是羡慕,可这不应该是父母能给予孩子最简单的快乐吗?
一、恶毒的批评
相爱相杀,心里有爱却不能好好表达。“批评式教育”环境下长大的孩子,他们多半自卑、多疑、不自信,对孩子一生都有深远影响。尤其是当着外人的面批评孩子对孩子的伤害最大。当亲人用最恶毒的语言伤害你的时候,你会愤怒,如果无处宣泄,那么多半会自残。郭建波用手抓床头上的仙人球,再把刺都碾碎,心里的疼痛和苦楚让人看着都心疼。因为母亲的话,让她觉得自己不配活在世界上,没有一点存在感和自我价值感。或许只有疼痛才能让自己还感觉到活着。
有多少母女的怨恨始于不能好好说话,明明想表达的是爱,却句句话往心窝上捅,明明想说“左”,嘴上总说着“右”。心口不一的表达方式,似乎就是我们的父母从小对我们的表达方式。也许他们从小也没有听到自己的父母好好对她们说话,也许她们把恐惧表达出来以警示孩子走错路的后果,可这些都不是借口。即便出发点都是爱,可错误的爱就对孩子的害。
母亲打击、否定女儿,一点点缺点都被放大,很多点优秀却不被看见。最后郭建波在那段独白里说道:我就是要变成你最讨厌的样子以此来惩罚你的罪恶。我从小不喜欢叫人,每次必定遭到母亲大人的严厉批评,甚至当着外人的面细数我的种种缺点,她的情绪发泄出来了,可我的内心又有谁能看见?我的自尊心是什么,在哪里,她从来没有考虑过。
武志红老师在他的《为何家会伤人》一书中说:“亲人间的理解之所以很难,关键原因在于,我们习惯从自己的坐标体系出发,去推测、揣摩、评价甚至抨击另一个人,却完全忘了,对方也有一个现象场,有一个与自己完全不同的坐标体系。“同一件事情,因为坐标体系不同,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认识。家不是讲理的地方,主要处理的是感情,相互理解和接受是关键。如果,你渴望理解对方,就必须学会放下你的坐标体系,尝试着进入对方的坐标体系,这是抵达理解的唯一途径。
改变别人是很难的,莫不如从改变自己开始,当你成为人父人母时,能和子女好好说话,营造幸福美好的家庭氛围,这就是恶性循环的中止,良性循环的开始,也是人类历史的进步。
二、不配得感和低价值感
母辈的年代,尤其身为女性,她们出生时大部分的传统家庭都存在重男轻女的现象。五六岁就帮父母干农活,照顾弟弟妹妹,她们过早地学会了看大人脸色,好的东西要留给父母和弟、妹,她们需要通过不断牺牲自己来证明她们在家庭中的价值,赢得父母的尊重。
剧中,纪明岚抱怨自己每天只吃一顿饭,把家里的细粮都给了男人和孩子,自己的那份寄给了妈妈。而她的妈妈并不满意,还说,你怎么不直接寄钱回来。都是自私的母亲,都只看到了自己,却看不见女儿的苦。即使她用最为珍贵的口粮也换不回她母亲的关注和疼爱。
本质上,父母无法给孩子他们自己未曾体验过的东西。对缺爱的孩子来说,她们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爱自己。她没有体验过人生而有价值,没有体验过无条件地被父母接纳与爱;她只体验过被迫靠自我牺牲、积累道德资本,来证明自己的价值,求得生存发展的空间,进而道德绑架和情感绑架,而这一切都是无意识的。
当她无法痛痛快快地满足自己,无条件地接纳自己、爱自己,在爱孩子的同时又要跟孩子谈点条件,让孩子自责、内疚。
反过来说,当她可以痛痛快快地满足自己,无条件地接纳自己、爱自己,作为她的孩子也一定会活得更轻松、更快乐、更舒展。
三、情感和道德绑架
由低价值感所引发的道德绑架继续在家庭里发酵。妈妈迫使孩子听话的“杀手锏”就是塑造她的牺牲付出,诱发孩子的内疚自责,觉得只要违拗她的意志,你就是白眼狼。纪明岚与女儿的相亲对象聊天时,看似无意中透露:别人家的孩子给父母买房买车。这是她潜意识里也希望有的回报。
对于独立的人格来说,只有平等的关系才能令彼此感受到自由。那么在实际的生活中,什么是平等的不制造亏欠和内疚的自由关系呢?——你的付出是你自己的选择,而不将付出当做控制我的工具,不以要求我的顺应作为回报。那么你“独立而欣然地出于你的喜好”做出的付出,不会令我在关系中成为你的亏欠者,那么这样的关系,就是平等自由的。我们在这样的关系里,就可以保持着一种独立完整的感觉,可以坦然地维护自己的界限。
从郭建波的大段独白里,我们可以看见,纪明岚当年为了自己能够嫁给城里人选择了父亲,当她想离婚时便一封封地写检举信,把睡熟的孩子从梦中叫醒,跟她一起去爸爸的领导那里告状。完全无视郭建波心里多么爱爸爸的事实,无视孩子的需求。纪明岚并没有把孩子当做一个独立个体看待,而是当成了自己的附属物。
上一代人没有清晰的边界感,当自己越界或者别人越界的时候都毫无察觉。我们下一代人因为掌握了更多的知识,扩宽了更广阔的视野,逐渐开始觉醒。
纪明岚把同样的亏欠手段用在了孙女身上,她告诉孙女当年你母亲要把你杀死,是我拦了下来。她告诉孙女,我已经把你上大学的钱都准备好了,世界上只有姥姥是对你最好的人,以此来挑拨母女关系,让孙女对她有所亏欠。从郭建波的独白中能看到,纪明岚跟郭建波曾多次争夺郭婉婷的抚养权,最终都以纪明岚的胜利告终,她想让孙女继续做她掌权世界里的傀儡。
用内疚来控制,那不叫爱,叫自我满足,不要回报才是真正的爱。既然觉得委屈就不要付出,既然决定付出就不要求回报。所有的付出、牺牲、奉献都不应该建立在委屈自己的基础上。
由道德绑架的后果就是父母期望你能成龙成凤,事业有成,家庭美满,这无可厚非,但并非人人皆能达到这个标准,就像从来没有望父成龙一说。生孩子是你为自己选择生孩子的决定负责的过程,是一种以自我为中心的自私行为,你的决定导致了孩子的出生,孩子没有出生与否的决定权。而现在父母却要在这自私的基础上再附加更多的条件——健康、财富、美貌、智慧,甚至期望更高。
四、分裂的孩子
纪明岚把郭建波当做自己的附属品。认为自己有权掌控孩子的人生,无法尊重孩子作为个体的选择,甚至无视孩子的情感需求。郭建波在感情上更爱父亲,可纪明岚却每天跟女儿抱怨父亲的恶行,甚至胁迫她一起去揭发父亲。处在这样位置的女儿其实是极度痛苦和分裂的,顺从母亲会背叛那么爱自己的父亲,保留对父亲的爱似乎又背叛辛苦抚养自己的母亲,怎么做都是错。
纪明岚只看到了自己在婚姻中的痛苦,或者说她的心里只有自己,自己的痛苦已经容纳不了了,对女儿的痛苦更是没有能力感受或者不愿意去感受。在她眼里女儿吃她的住她的就是一切都得听她的,就应该忠于她。乃至在女儿成年以后,也没有把她当作一个独立的、需要尊重的个体。郭建波多年来把父亲的遗物照片书信和自己的日记小心翼翼地收藏在自己房间的一个箱子里,最后还是被母亲残忍地烧了。
我的生活中又何尝不是如此呢,父母吵架,受伤害的永远是孩子。母亲会用最恶毒的话跟你说你父亲的种种不好,想要你为她抱不平,而你身为一个孩子,既爱爸爸也爱妈妈,体会的是一种分裂的情感。所以,父母永远不要在子女面前说对方的坏话,这就是对孩子最大的仁慈了。
五、一个缺失的不负责的男人
幸福的家庭大体相似,不幸福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同。这句话反过来也成立,不幸福的家庭大体相似,幸福的家庭各有各的幸福。你会发现,很多家庭不幸福的主要原因都是父亲的缺失,无论是父亲个体的缺失,还是作为父亲责任的缺失。
女强男弱的家庭里,男人没地位,没尊严,没责任心;女人过于强势,又过于操劳,很多本该由男人承担的重担不得已地落在了女人的身上,她自然会有很多不甘和委屈无处述说。她可能会成为漠视孩子成长的母亲,因为他们连自己的情绪都照顾不过来。她可能会成为控制孩子成长的母亲,因为太害怕再失去什么。
六、春潮来临
影片最后收尾以大地春回,春潮泛滥展开。聒噪的母亲终于如婴儿一样闭上了嘴巴。女儿和孙女都被这股春潮淹没,她们苏醒了,活过来了,快乐地找回自己,不再活成别人眼中的期待。
结尾:缺失的爱的代际传递从觉知开始,郭建波说我不想让我的女儿重走我的轨迹。现在,原生家庭的痛被越来越多的看见,这是社会的好事。我们与下一代在亲子关系,教养方式上都不会再沿袭我们与父母一辈的习惯。那些错误的代际传承止步于此,不再恶性循环。这就是春潮的象征。它应该是柔软的、温暖的、开放的、包容的、快乐的、亲密的。
可以说,以上所有点,我都被一一击中,不幸的是,我和母亲没有良好的母女关系,这我无从选择;而幸运的是,我将会和我的女儿成为一对好母女,这是我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