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宝剑再在剑鞘里生锈!
别让雏菊再在花园里枯萎!”
在梦中,你跟我絮絮叨叨说了一箩筐的话,最后说了这两句,就从我的梦中慢慢隐去。我无限失落,愧疚良久。梦醒依旧。
这是前一个月的梦境。
就在刚刚,你再次在我的梦中出现。
在梦里,我听到有人轻声唤着我的名字,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一个模糊的身影,在高坝上的树林间,忽隐忽现。坝下的我边应着,边循声追去,那个身影,也循着我的声音而来。走到近前,终于看清脸面。梦中的你,目光更加深邃睿智,掩不住的关切,和一往情深。人也因为岁月的沉淀而更加成熟、帅气。
我无以言表的悸动和慌乱。等了很久的那个人,终于出现,却担心自己未经梳理的发型,和不修边幅的穿着,心跳的频率无端加快。
你含情脉脉注视着我,我泪眼汪汪凝视着你。千言万语,无语凝噎,目光在深情里纠缠。
茫茫人海,芸芸众生,众多相遇相识而又错过的人中,唯你,总不经意地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中。正如当初的我们,没有一句告白,一句承诺,更不必说没有一次约会甚至一次牵手一样,梦中的我们,早已心潮澎湃,却依然发乎情止乎礼。两人都止步于安全距离之间。心是那么近,交流的却只有目光,只有心语。
弹指一挥间,一切已成怀念。
那时你我是同桌,相遇在你死我活争过独木桥的黑色七月。班上个儿最高的女生我,却跟浓缩就是精华、有志不在年高,小我三岁、矮我半个肩膀的你,同时坐在班上的风水宝地——二组第三排。可能就连老班也想不到我们会成为这么要好的朋友。
对你的崇拜源于偷看你随便扔在抽屉里的随笔。你喜欢写点文章,写好总是随手丢在抽屉里。而自幼就喜欢文字的我,就会趁你不在,偷偷翻看你的那些随手而就的文字。在偷看了你的这些朴实无华却又不失风趣且颇有思想的文章后,不免汗颜。十四五岁的人,在文中已开始思考生命、人生,并且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在对你崇拜的同时,我开始慢慢的关注起你的一言一行,也试着和你交谈。就这样慢慢地,我们变得熟络起来。我发现跟你谈话是一件非常愉悦的事情,总是面带笑容,总是轻言慢语,声音有些许低沉,却使它更加充满磁性。所以每当做完作业,我总是喜欢有事没事找你聊天,而不管你在做什么,或者做着作业,或者看书,只要我找你聊,你总是不慌不忙放下手边的事,陪我聊天。当然我也不是鸹噪之人,非但不吵,甚至有些不喜欢说话。之所以爱跟你聊天,仅只因为那是一件愉快的事。
但毕竟临近高考,这样的愉快又能延续多久呢?你总像是有着使不完的劲,做不完的事。每天早晚该读读,该背背,该练练,该吼两声就吼两声,生活过得有条不紊,忙碌而充实。而我,跟这样忙绿的你做了同桌,却在一天天离你越来越远,以致最后走上我的独木桥:因身体和意志的原因,我的生活偏离了一个面临高考的学生该走的轨道。起因是一个帅气的男生先是不断接近我,向我百般示好,不知不觉走近了我的梦里,却在梦醒之时,我看到他跟另一个漂亮女生谈笑风生。而同学之间也正在疯传他们一起散步一起吃羊肉火锅的谣言,不,那不是谣言,事实证明,是真的。本来一直把考大学当成唯一梦想的我,就这样经历了人生中还没开始就已结束的初恋。从那以后,我非但无梦,甚至无眠!对于一个有着梦想却又被失恋失眠纠缠的高中生,我第一次经受了人生的痛苦:求不得!我不求那个男孩爱我,我求我能像你一样心无旁骛,一心向学!我多么希望像你一样精力充沛的背书做题,跟你一起为那个梦想而奋力拼搏!可是,由于连续失眠,梦浅睡轻,我一看书就头痛欲裂,痛苦不堪!每每想跟你聊上几句,可是看你那么认真,我只好作罢,把头扑在课桌上,听你如痴如醉的背书。回忆往昔,难得的与你做同桌的那段时光,算是被我荒废了,辜负了。
我们的交谈越来越少了,高考也越来越近。十年寒窗苦读,三天激烈厮杀、一朝金榜揭晓,你理所当然的考上了理想的大学,而我也理所当然的名落孙山。而这个我自己早就知道的理所当然,却出乎所有老师、同学、亲人、朋友的意料之外!他们怎知道我经历过那么多失眠的痛苦和想拼搏而不能的无奈!作为同桌的你,知道吗?你不知道!看榜那一天,我不想见任何人,却想见见你,想听你说两句不管什么话,可是目光寻遍人群,看不到你,回首东南西北,茫然四顾,我徒劳的收回目光,找了一个没人注意的地方,靠着校园西侧那颗白杨柳树,嚎啕痛哭了一场。
你开始走上你的阳光大道,我当然不会就此放弃,又走进了高中研究生班的教室,开始认真研究失眠那段时间我落下的功课,继续追寻我未实现的梦。
没想到故事并没有结束。高中研究生班开学两个星期后,我收到了你寄自北京的信,看到信封上那几个苍劲潇洒、龙飞凤舞的名字,我暗下决心:这一生,定要活得像你写的我的名字那般潇洒,方不辜负你一片殷切之心!以后几乎每两个星期,我就能收到一封来自你的充满鼓励的信。洋洋洒洒的文采,苍劲潇洒的书法让我过足了瘾。品读你的信,和读你的文章一样,是种享受。你信中字里行间透射出的睿智成熟的思想,帮我解开了那个年龄特有的疑惑和迷茫;朴实无华却字字入心的文字,让我强打精神的拼搏获得了真正的奋起的力量。这还不算,它还让我赚足了羡慕的眼神和好奇的目光。而我也从不解释,就让他们瞎猜吧!羡慕吧!优异的成绩加上这份神秘,让我的惨淡无光的补习生涯成了我人生中最最灿烂的时光。同学们几乎把我当女神来崇拜;可爱的老班也多次想找我谈话,却因为我每次过硬的月考成绩而止于猜测。
一年后我终于考上了理想中的大学,我们依然鸿雁传书。你也利用难得一回的假期在百忙中抽空来省城与老同学相聚。我自然也在其中。在一群风华正茂的同学中,并非最帅的你,却是最健谈最幽默的那个。而我,总是最先笑和最能接上你话茬的那个。正如一台精彩的相声表演,你善于逗哏,我却善于捧哏。我发自内心的赞扬你幽默风趣,你却脱口而出回敬我懂得幽默风趣。在互相发自内心的吹捧中,我们的心似乎又走近了一步。
记得当晚一大堆同学聊到几近午夜仍未尽兴。第二天你独自一人来找我,我们又信步逛了一天。记得那天我们的脚步不约而同来到了翠湖公园,不约而同驻足于翠湖白色的拱桥上。微风习习,垂柳依依,碧波荡漾,我们相顾无言,目光澄澈如湖中之水。想到你即将离开,去遥远的北京继续学业,我心里漾起淡淡的离愁别恨。随手折下一枝垂柳,捧在双手恭送于你,你含笑收下,淡淡说了句:“既是你送的,我自要好好珍藏!”随即郑重其事地装入贴身衣袋中。如今,不知这垂柳可还被你珍藏?还是随着流年,早已不知去处?时隔二十余年,你可还记否那白色拱桥,习习凉风,和依依垂柳?
还好有这次翠湖折柳,不然除了同学同桌间的同窗之情,我左一次右一次的梦见似乎毫无依据。或许是当年那些歌声印在内心某个角落太深,当受到相类似的情节就出来作怪吧!还记得吗?那时我们每晚晚自习之前总要唱十分钟的歌,算是对紧张的高中生活的一种调节。你或许并不知道,那段时间是我最有耳福的时候。个儿不高、稍显黑瘦的你,不但文章让我崇拜,歌也唱得那么好听。本也爱吼几句的我,在你的面前却对自己的歌喉没了信心。我心甘情愿的被你的歌声折服,闭上嘴做了你虔诚的粉丝,认真而陶醉的听你唱歌。记得那时正流行谢东的《笑脸》,歌词本就暧昧,被你唱得更是深情款款。你也激情澎湃的陶醉其中,唱到忘情处,你的目光似乎还快速的扫过我的脸庞,与我的目光相撞,让我失神半天回不过神来。想当年我是崇拜过你的,我的心也在你的目光注视之下是猛烈跳过。可是到如今我仍然想不明白,看人不看外表的我,那么崇拜你的我,何以只能在这样一个下着雨的深夜,无限追悔的怀念这段似乎淡白如水却又刻骨铭心的感情。
不是没有说破。
似乎在我大二你大三的时候,你曾在一封信的末尾写了这样一句话:“如果有缘,如果有愿,咱们假期在母校白杨树下相见!”当时我也知道你这是在委婉表白,可不知是因为浅薄幼稚,还是因为差那么一点点梦里的那种心跳,我终究没去赴约。
我居然没去赴约!!!
在时隔二十余载的今年,你不止一次地在我的梦里出现。梦里的美好,让我认真审视自己的内心,原以为我们只是聊得投缘而已,原以为一切都已随风而逝。却未曾明了,深藏于内心的这份相知相惜之情,从未刻意想起,原来未曾忘记!
我们的交集并非只在学生时代。 五年前我曾因身体不适在省城住院长达一月。由于离家远,亲人又都太忙。大部分时间是我一个人在医院度过。这段时间,陪我最多的却是你这个那时依然单身的同桌!不管你多忙,只要你知道那几天没人陪我,下了班无论多晚,无论多忙,你都会不辞辛苦地穿过大半个省城,只为来陪我说说话,聊聊天,帮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你温暖的话语,笑着说话的眼睛,和亲切的语气,总能为我赶走住院的无聊和烦躁。你知道吗?同一病房的病友及其家属们都误以为我们是夫妻,说我们不但有夫妻相,连神态都很相似。
这是多大的玩笑啊!多大的错误啊!或许错的不是他们,是我的选择!
我出院以后,我们似乎联系的越来越少了。或许是你顾忌我有夫之妇的身份,或许你真的忙得抽不开身,你从不会主动联系。而我也被俗务缠身,拘泥于自己的小世界,也就没有机会主动去看你。别说见面,咱们就连在网络上的联系都越来越少,已经少到几乎没有联系了。除了偶尔看看你的朋友圈,我对你的具体情况几乎一无所知。在读你发的那些文字的时候,我感觉到了我们之间的差距,并且这种差距在日益扩大,不亚于闰土与鲁迅多年相遇后的陌生。虽然我不愿接受,但它的确在发生。你的不断跳槽和挑战,使你的自身价值得到不断提高,而日复一日的不断重复的我的工作,让我一直原地踏步。这种现实造成的差距,使我离你越来越远!我不再接得上你的话茬,不再能对你的朋友圈作出恰在点上的评论,我只能做一个默默的看客。
现实太苍白,还是谈谈回忆吧!
我们之间最美好的回忆,除了翠湖折柳,就是同桌时“合创”过歌曲。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当时你起的名字就叫《错过》,早已暗示了你我最终的结局。当时似乎是我随性乱七八糟的谱了曲,你看到后拿过去就填了词。我的曲是乱谱,你的歌词却是绝唱,如今我还记得经典的那几句:
“今天我和你,
要跨过这古老的门槛,
不要祝福,
不要再见,
那些都像表演,
最好是成默,
隐藏总不算是欺骗。
把回想留给未来吧,
就像把梦留给大海,
把风留给帆。”
记得当时你就着我谱的曲随意哼唱,似乎还得到了同学们热烈的掌声。随着七月的硝烟弥漫,之后再无人唱起,也未曾流行。它就那么昙花一现,随之烟消云散,可它却顽固地占据着我心底某个角落,和这段感情一样,未曾忘记,永不褪色。
短暂一梦,醒来却见窗外月色如水。是这一束固执投进屋内的月光,还是同床异梦的那个人的如雷的鼾声,惊醒了我的美梦?寂静的夜,在美梦的衬托下,更加寂寞了。
还能入眠吗?
从同学口中得知,你一直单身。此时此刻,你身在何处呢?我的亲爱的同桌?是在与新认识的女友月下私语?还是依然独自在月下徘徊?
或许因为又梦到你,再难入眠。在这样的月夜,就让我由着自己,随心所欲地追忆那些短暂而美好的过去吧!
回忆是种带着淡淡忧伤的幸福,也是一种幸福而淡淡的忧伤。我愿在回忆中沉沉睡去;我愿你能再入梦中;我愿美梦不醒。只有在梦中,或许在梦中,我能再次任性相邀,邀你一起再回母校,再做同桌,再约白杨树下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