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去了普陀中学对面的古得书店,我想当店员,但人家并不需要店员。就坐在那里看书,坐太久了不好意思就买一本书。和老板也没啥好聊的,虽然是个95年的小帅哥。中午时来了几个高中生,气氛才比较活跃,不尴尬。小孩子彼此间有严格的美丑排位,大人看着只是一例的可爱。我现在看高中女生也是一例的好看,只有一个化了妆的女孩子,看着太成熟了些。和她同来的另一个女孩子我很喜欢,会做手工又有商业头脑,像我的一个朋友,头发剪得极短,像我的另一个朋友——我总共两个朋友。和她加了微信。觉得微信真不好,没有微信就可以明确地知道是一期一会,加了微信有各种尴尬的可能性。说起孩子们买太宰治其实是因为《文豪野犬》,老板很失落。老板口里说着读书是无用之用,其实满心里根本就是相信读书是有用的。来了好几拨政府的人。查卫生的提了好多要求,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我们中国人这么金贵,不能吃没有空调的厨房做出来的东西。老板打电话走后门,对方拿店员小姐姐开玩笑。晚上让爸爸来接我回家,真是漫长的路,我坐在那里担心会不会像昨天那样晕车呕吐。外面风景真好。我可能要躁狂转抑郁了。
我有两三天没有写《惘然录》了,因为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写,我脑子里有美丽可爱的女孩为什么要掏出来摊在纸上,冒着完成即失去的风险。还是准备写完,毕竟小学起的夙愿,就算这次中途搁笔,以后也还得重新写,不如咬咬牙写完,死也瞑目。
《惘然录》是写实的。但我常常疑心张爱玲所看到的现实才是真正的现实,我只是装傻。一边写着温情脉脉的,一边很想写另一部刻薄恶毒的。这本恶毒的书,我想过要叫《了然集》,想想还是叫《酸梅子》吧。可能有人会说为什么我写的高中生这么天真烂漫,写的小学生却恶毒世故。不好意思,我还是小学生时写小学生也被老师批评说哪有那么坏的。我想孩子的恶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正因为是孩子,对于阴暗的事情不知道怎样闪躲,所以只能一横心迎上去。完全可以想象露露和天娇长大后就是惘然录中的人物。也完全可以想象共同的记忆露露拿来写了《酸梅子》,天娇拿来写了《惘然录》。
被十猫安利了房思琪,至今没有拿到书。看了她的视频,她讲话的方式像欧丽娟老师,软萌中有学者式的谦逊与谨慎。奇怪这么可爱的她死了我却不觉得惋惜。我也没有觉得可以义愤填膺地去声讨所谓的“李国华”。我甚至冷冷地想,如果没有这个李国华,人们现在是不是正在声讨她的丈夫,她的父母呢?
从前我们声讨自杀者,后来我们被科普了一些精神疾病的知识,于是我们转而声讨自杀者身边的亲友。我们在这种声讨中很轻易地就抛弃了“无罪推定”。毕竟“无罪推定”只是现代法治的基石,而“出了坏事一定要有人负责”则是人之为人的本能。
这里且不讨论自杀到底是不是一件坏事。只说坏事是不是都能找到责任人。其实也不必讨论,天灾人祸,天灾人祸,有太多的事真的是老天爷的锅,人,背不起。比如抑郁,抑郁是有基因的,容易患抑郁症的小孩,就像薄如蝉翼的丝绸衣服,在拥挤的公交车上衣服坏掉了,你说能怪谁?我们要揪出一个人对此负责,就像原始部落要揪出一个人为天不下雨负责。汹涌在看客们心中的不是什么正义感,只是想要逃避生而为人的无力感而已。
我还想谈谈虚构和真实的关系。在我看来,所有好的小说必然是百分之百的真实又必然是百分之百的虚构。如果作者在写作时有一丝一毫欺瞒读者的意思,有一丝一毫的情节设计背离了她自己对人性的认识,那必然不是一本好小说。但如果她在写作时抱着还原真相的用意,那她写的是回忆录而不是小说。何况回忆也不是真实的,回忆是消极的虚构,小说是积极的虚构。她说小说改编自真实故事。说的很好,不但小说,每个人每天活着都是靠改编真实。
读《红楼梦》不必关心曹家,但她的父母却在对她的作品作索隐派的解读。我想这不会是她所乐见的。但为人父母也许必然如此。我们作为普通读者实在没有资格打探作品之外的真实。满足于作品本身吧,虚构的真实不是常常比真实更真实吗?
《酸梅子》是虚构的,一开始的那个反霸凌宣传根本就不存在,大陆目前连反霸凌的书都买不到,哪里来的宣传活动?小说中的“我”不是真的我。我用了些小技法暗示这一点,但我担心读者蠢,特在此点破。这个“我”和我本人相当接近,但是是不同的。打个比方说吧,内心深处我是不是有种族歧视呢?当然有,但我不会表现出来,所以我不是种族歧视者。但“我”就有可能表现出来。作为一个虚构人物“我”的任务是表达某一层次的真实,而不是展现人格的全貌。我对于“我”完全理解,但不是完全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