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大境(故乡),我和两个姐姐一起去看望了病重的贻刚伯伯。
伯伯的身体很虚弱,躺在简易的单人床上,闭着眼睛。刚进门时,恰好遇上伯母准备用注射器往伯伯的胃管里打米汤。看着粗粗的管子从厚厚的被子里伸出来,伯母粗糙的手、娴熟的动作,真的很心疼—心疼伯伯,也心疼伯母。我们仨并排站在床前喊他,他使劲撑开眼皮,用打开的一点点缝隙看了我们几眼,又闭上了,接着又撑开。伯母凑到他的脸上,温柔地告诉他我们来看他了,问他是不是最喜欢我们三姐妹了?伯伯攒足了力气,嘴里“嗯嗯嗯”的回应着,随即,我看到一颗泪珠从他的眼角滑落,这颗泪珠瞬间传染了我,迫使我立即转过身去……
贻刚伯伯身材矮小,他是人民教师,也是农民!他在学校教书时,永远穿一身发白的几乎看不见蓝的蓝布衣,下班回家后,又赶快换一身发白的,沾了很多植物浆水的蓝布衣,如果不是因为他上班时腋下夹些卷子或教科书,下班时扛着锄手或爬犁,当他走在路上时,让人实在分不清他是老师还是农民!
我们和贻刚伯伯是同一个太爷爷的子孙。过去,我们和贻刚伯伯一家同住一座房子,我们两家人共享一个客厅,我见过他在昏暗的煤油灯光下认真批改试卷的样子;见过他的学生带着礼物去看望他的情景;我也见过他赤着身子、搭着毛巾挑石头盖房子的执着;我还见过他带着病体,披着外衣站在田埂上教他的儿子犁田的画面……
贻刚伯伯是不苟言笑的,可是我过去常常能看到他笑,而且还听我的同学说,他曾经在他的课堂上说他有个如何如何优秀的侄女;我也听姐姐们说,贻刚伯伯常常关心她们,会问学费的事是否有着落,如果不够,可以找他先拿……
总之,在那个当下,我们想到了贻刚伯伯给我们带来温暖和感动的每一件事。如今,他被病魔缠身,我们只能带双眼睛来看看他,希望我们的到来能驱除伯伯的病痛。祝伯伯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