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希望自己能有个哥哥。上大学那年,闺蜜的表哥恰好和我考到了一个大学,她就嘱咐她的表哥照顾我。
我叫他哥,我常常看到因了我的依赖和亲近,表哥俊朗的笑容那么澄澈地荡漾在脸上。表哥不爱说话,也很少赞美人,但他对我这个妹妹,却是极为爱护和高看的。然而,我沉浸在自己烟雾弥漫的爱情里,跌倒或者受伤,也不怎么有时间和表哥在一起。偶尔雨天在校园里碰上,表哥笑着走进我的伞下,还是没有什么话,脚下不时会有落叶,或者踩过,或者踢开,然后说:“我走了!”各自离开!
时常从闺蜜那里知道表哥对我的赞美,因为朋友是个性子爽朗说话时常夸大的人,我便从不把这些话往心里去,于是表哥对我的关爱便象掠过水面的鸟羽,沾了些潮湿的气息,又飞向远处。
寒暑假回家,要坐一夜的火车。表哥一路上为我提东西,给我倒开水。夜里看护我的行李,借他的肩膀让我靠着睡觉。在很冷的时候把我的手握在他温热的掌心,过马路时拦住我盲目的行走,时常憨憨地,顺着我的性子哄我开心。
三年的时光一闪而过,表哥忙于毕业,我忙于自己凌乱不堪地爱情。
我生了病,一个上午,在校园的小路上忽然遇到了表哥,下午他就骑着自行车带我去了医院。帮我挂号,取药并且在笨拙地我遭到医生的斥责后安慰我。和表哥较多地接触,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和表哥一起在他们的小教室里度过了一个元旦,外面很冷,屋里炉火正红。那时候表哥正学习扎染,他染了一块方巾,白底蓝花,素朴地可爱,说要送给我,我没要。后来他自己用了。那天和表哥说了很多话,十一点我回了宿舍。表哥一个人,在那教室里待了一夜,不知道他想了些什么。
有一天下午,黄昏时分,表哥在楼下,打电话叫我。我下楼后看见他站在我们宿舍楼下的那一排树下,我穿了一件淡黄色的裙子,表哥淡淡地说:“这裙子很好看!”他手里拿着一幅裱好的画,工笔!画的是一位少女,高高抬起的一只手掩在额头上,鲜红的短袄向上提起,露出细嫩的肚皮,娇媚可人。我不知道这画费了表哥多少个清晨和黄昏,与这画同时,他还送给我一个手工艺品,是一条卧着的小狗,白底上有黑黑的梅花斑点,神态顽皮。说是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提前送的。因为等我过生日的时候他就离校了。顺便他借了我的美学书去,还给我的时候,书里夹了两片银杏叶子,用那种现在已经很少见的,简单地黑色发卡扣在一起。现在想来,让人无端落泪。
表哥很快就要走了,我们一起去吃饭,我哭了。表哥只是说:“别哭,别哭。”我听见他的嗓音暗哑。晚上九点的火车,表哥不让我送他,说是怕我难过。表哥去了一所乡村中学,教美术课,这以后,我就很少看到他了。
后来听说他结婚了,表嫂是我的大学同学,婚姻因为表嫂父母的反对,波折不断。我不知道表哥还有没有时间和心情画细致的工笔画,他的毕业设计是一幅壁挂,叫做《天上人间》,做得厚重而热烈,我不知道他是否记得那句诗:“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今天翻以前的书,看到那两片银杏叶子,想起表哥来。关于他的往事,象雨后春笋,从我松软潮湿地记忆里冒了出来。我在灯下,写着这些平淡地文字,在我的生命里,他象个温暖而轻盈的影子,可我还是记起来了。
记起下雨时和表哥默无声息走过的路,想起表哥用青苔粘成的一格一格绿色的窗户,记起了和表哥一次次走向深夜的站台,记起了表哥手心里的温暖。
女友说表哥离婚了,再次结了婚,离开了原来的单位。我们不再联系,我知道表哥默默地忍受着他的幸福或者不幸,表哥的安静与细致,就象一首没有旋律的单曲,让我深深怀念!别离也好,别时的朗朗少年,我愿意他永远在我的记忆里,让我不必看见如今的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