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更有利于土地改革工作的开展,在李飞鹏的主持下,工作组研讨,是否在王家楼的八个地主中镇压一、二个,以儆效尤,谁作为镇压对象呢?有人提出王颂文当过乡长,也有人提出王辽源是保长,或者是田地多一点的王梅舍。
消息传到张家桥的王同言等领导那里,王同言是解放前利用当地人身份掩护的地下共产党员,他在地方上开展地下工作,组织了许多老百姓,为解放上海做了许多有益的工作。有一次正在工作时,被嫌疑为共产党,被国民党抓捕,关进了宝山警察局的牢房里。其他地下党同志获悉后,马上和当时任泾桥乡乡长的王颂文、保长王辽源联系,二人以地方官的身份,又以同族王姓的名义,经多方周旋,才把王同言从警察局救了出来。
王同言获悉后非常着急,急忙从宝山县府里赶回罗店,召集了驻扎张桥乡的工作队员,在罗店镇公大酱油店楼上商谈,王同言向工作组介绍,这三个地主解放前对革命工作都有过贡献,王颂文和王辽源以乡长和保长的身份解救过张家桥地下党的好几位同志,王梅舍在抗日战争中也出过力,这三个地主是我们党的朋友,工作组通过王同言等老地下党同志的解释,才放弃了这一举措。
会后王同言特地叫华兴楼厨师送了一桌丰盛的菜肴来,在公大酱油店楼上宴请了工作组领导,席间,大家杯觥交错,划拳吆喝,酒肉穿肠。一顿宴席后,镇压王家楼地主的风波也就平熄了,故王家楼的八个地主,没有一个被人民政府的镇压。邻近和平村的徐家宅,解放村的倪家宅有好几个地主被政府枪毙。
经过几个月的工作,宝山县的土地改革工作搞得轰轰烈烈,阶级成份的划定工作已经基本完成。王梅舍不时也听到各种各样的消息,金家宅的亲家金宝兴因和日本人有生意往来,并会说日本话,加上赚来的钱在外岗买地收租粮,被评为“汉奸+地主”,他不服,被人民政府镇压枪毙。枪毙时用的开花子弹对着头打,去收尸回来时,半个头被打烂没有了。
王家楼的王培之平时为人总是争雄好胜,不甘下风,大家对他的犟劲有种好像什么菜是都需放点醋的感觉,人们给他起了个绰号叫“阿老醋”。王培之被评为地主后,也不服评定结果,拒不交出地契,还要和工作组辨论,被工作组号召了贫下中农及民兵,把王培之吊在桥头的白枣树上打,并用铜脚炉里装了屎,挂在胸前熏他,一天一夜折腾下来,王培之只得就范,并服服贴贴听工作队和贫下中农安排。
地主王仰之的媳妇俞家凤在嘉定买过10立方米木头准备拉回来造房子。土改一开始,觉得风头不对,她和老公王以清商量后,决定不造房子了,准备退货。贫下中农获悉后,揭发她藏匿财产,工作组逼她拿提货单出来,她称:“没有买过。”工作组一声令下,民兵指导员“氽坑面”等人一哄涌而上,把她吊起来吊打,打得俞家凤“哇……哇”大叫,手也被打断,最后不得不把提货单交出来。
王明之是当地的小儿科医生,周围家家户户的小孩都受到过他的医治,他平时也乐善好施,人缘较好,被评为“开明地主”。
一连串对地主施压的消息,对王梅舍产生了不小的影响和压力,他感觉到乖人不吃眼前亏,财产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贫下中农要怎样,我都依着他们,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
土改中吊打地主的极左行为也曾在1947年11月陕西米脂杨家沟村发生过,当时毛泽东得知后,专门召开了“中共中央十二月会议”,并亲自起草文件和发文大力纠正此类极左的做法。
王家楼的贫农中有个外号叫“氽坑面”的青年,氽在粪坑上面的东西,是又脏又臭的发酵物,人们把他比喻为“氽坑面”了,可想这人是什么材料了。“氽坑面”平时好吃赖做,游手好闲,能说会道,不务正业。今日有酒今日醉,明日无酒再思量,是个响当当的穷光蛋,方圆一圈,他是打秋风的常客。哪里有便宜贪,哪里有好处得,“氽坑面”就会出现在那里。
土改工作队一来,“氽坑面”被工作队委以要职,他摇身一变,成了民兵指导员,是土改工作中冲锋陷阵的地方“干部”。开会坐主席台有“氽坑面”的位子,斗地主、吊地主、打地主都有他的身影。他天天背着手枪盒子,以检查工作为名,东村逛逛,西村聊聊。后来“氽坑面”春风得意,忘乎所以,目无法纪,家有妻室,又去外村勾引良家姑娘,开始玩弄女性,引起民愤,被政府法办了。在大规模的土地改革的群众性运动中,由于大浪淘沙,鱼龙混杂,此类事件在全国各地都有重现。
王梅舍解放前有200多亩田,七间房子,三间半分给了大儿子王福根,还剩三间半房,并且还有上海的商业财产。但他未做过坏事,民愤不大,且还做过一些对国家、民族的好事,所以被定为“地主”。因和小儿子未分家,故政府给他们留了11亩五分二厘地(包括宅基地),壹间半房子维持生活。两间王福顺的结婚时造的新房子,分给了雇农阿毕小和同村的阿林大家。其余田产全部沒收,分给了贫下中农,牛也分给贫下中农了。王梅舍和小儿子王福顺一家只得挤在壹间半的房子里生活,半间作农具房后,全家8个人吃喝拉撒睡都在一间房子里。
大儿子王福根因结婚时分给他十亩玖分三厘地,按政策评定,被评为“富裕中农”,由于王梅舍对王福根有点陈见而偏心,王福根因祸得福,没有划入剥削阶级的成份行列,在农村土改运动中作为团结的对象。
鉴于当时的政治形势,为了和父亲划亲界线,子女们也只得各奔前程,大毛家的酿造厂后来公私合营了,大毛只能在家任全职家庭主妇,为了维持生计,发点豆芽去小菜场卖,有时买点烟絲卷点香烟,叫几个子女到三官堂桥去偷偷卖(香烟是国家专卖的,是国家统购统销的物资);王福根工作的“祥太木行”,因英国老板已回国,木行解散,他只得自寻职业,后又参加华东建筑公司工作,57年被送入白茅岭劳动改造;小毛在黄浦区业余大学任教,其老公徐达,在任民主同盟会国立医学院支部领导其间因“思想问题”被划为右派;王福顺去上海冷气机厂就职,并当了工会主席;六妹去了一家纺织厂工作,不久因患乳房癌而英年早逝。
王梅生因无田地,评为雇农,而且说他在土改中表现积极,能主动协助工作组开展土地改革工作,故被工作组推荐为“贫下中农协会主席”,领导贫下中农开展阶级斗争及组织农民开展生产自救运动。
至于“癞升宝”家,他家只有一点点房产和田地,应评为雇农,但也有人反映,说他对地主王梅舍忠心耿耿,好似一条忠实走狗。因“癞升宝”人忠厚老实,对人和气,人缘好,并能不顾自己安危,见义勇为,打死了强盗,现在又死在月浦的战场上,家里仅剩孤儿寡母了,大家又非常同情他们,绝大多数人认为应评为贫农,工作组也就这样认定了。
其它人员的分配和成份都没啥争议,唯有阿大姆妈的情况比较复杂,分歧较大。有人说她是地主阿梅舍的小老婆,有的说她是阿梅舍的管家,但大家对她过去的为人还是肯定
的,豪爽、宽容、也乐于助人应评中农。但工作组叫她还是和王梅舍夫妇一起生活,并被归入了地主行列。
土地改革运动结束了,地主们只得乖乖地种人民政府留给他们的田,而贫下中农们都分到了土地,扬眉吐气,从此翻身当家作主人了。
王梅舍(又名王如梧)和大儿子王福根(又名王友祥的土地证和房产证。
下一节连载《黄梅天》第十六章跃进饥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