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后,我去了两趟镇上的新华书店,《装台》就静置在店内后方的一个桌上,与一堆新出的书陈列在一起,与这书的缘分也只不过是因为只是在书群中多看了它一眼,便再也没能忘记它的名字——装台。
这词我从未见过,我第一次拿起了它,但看着怀中抱着的四本书,《装台》便又回了原处。
自从书店回去的那日起,“装台”这词便一直魔性的出现在了我的脑子里。“装台”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叫装台?好奇心不仅害死猫,还激起了女人的购物欲。年后初几里,去本科同学那儿蹭了一顿午饭,饭后便又去了一趟书店,这书终究还是成了我书桌上的一员。
寒假我并未读它,继读完《夜莺与玫瑰》、《刀锋》之后我才瞥见了它,满足了购物欲之后,好奇心再度使我拿起了它。
初读时,我又差点儿放下它。现在我庆幸未把它放下。
该书由戏剧家陈彦所写,书里的语言太豪放直白,豪放直白到让我觉得有些粗鄙的境地。我以往读过的那些书里的语言如温和细雨,而这书里的言语有如骤雨倾盆。并非是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的那种鄙夷,只是文风的不适应。我一直相信的理念是:书是继承他人思想的载体,也是我们能够得以与他人进行精神对话的工具,这对话的过程总能让你多少学到一些东西的。即便是不习惯这文风,里面的精神也应该去尝试着了解。当然,不得不承认的是,我不止十次地抱怨过这书里的言语。让我没放下这书除了上述那冠冕堂皇的理念外,我那小小的强迫症也起了半边天的作用。
《装台》写的是西京城装台人刁顺子的装台工作与家庭生活。装台是指搭建舞台,这项工作包括布景与灯光两个部分。由于对舞台审美要求的提高,布景与灯光的要求也越来越高。舞美道具与灯具越来越多,工作任务量越来越繁杂,用作者本人的话形容则是“舞台装置越来越像搞建筑、水利、矿山、木材、钢铁、机械加工”,原先由演出团体负责的舞台布置的人员逐渐退位,由此逐渐衍生出了一个新的行业——装台。用书中主角刁顺子的话说:这一行就是下苦的。
该书以刁顺子的第三任老婆蔡素芬进门为开始,以蚂蚁搬家为结束。刁顺子在工作上,是一群装台人的“灵魂领袖”;而在自己的家庭生活里却是被女儿刁菊花践踏到毫无尊严的父亲。 刁顺子一共有两个女儿,刁菊花是第一任老婆所生,在菊花5、6岁时第一任老婆人跑了;韩梅是第二任老婆赵兰香带过来的,后赵兰香患癌逝去,韩梅由刁顺子抚养,培养成大学生。韩梅是个心里没有安全感的女生,只求着能在这西京城里能守着十几平米的天地,然这种渴望的皆因姐姐而破碎,最终嫁去乡下。
书中刁菊花的人设是丑陋、恨嫁、图享受的女子,她从摔碎花盆开始抗议蔡素芬进门,直到最后残暴地虐狗将蔡素芬、韩梅都逼出家门。由于同龄好友乌格格最终嫁给了高富帅而心生嫉妒,在乌格格曾经的追求者谭道贵的美容诱惑下,迎来一段短暂的婚姻,最终谭因贩卖假酒被揭发,刁菊花失去了美容的资本,再度回到西京城,再度成为丑陋又暴躁的刁菊花。
刁顺子的心软,软到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心软到替墩子在寺庙受罚,心软到在决定“退休”之后因同事大吊的女儿丽丽需要拯救被毁容的脸而再度出山,最终大吊死亡后,心软的他再度让大吊的妻子周桂荣进了门。
工作中的刁顺子,一直低头哈腰、隐忍的过着,在外人看来甚至是女儿的眼中均是一副卑微低贱的样子。但在那群装台人的眼中,他却是中心式人物。他的管理术是:一是自己带头干重活;二是体贴,把弟兄们当人看;三是不贪心,尽管是装台人的头,但不刻意多拿、乱拿。工作上的成就最终以跟随剧组进京以舞美二组的名义搭建《人面桃花》的舞台获得认可为至高点。
装台的刁顺子喜欢听戏,舞台上的一切似乎他都有一种亲切感。人生如戏,刁顺子的生活舞台却未被自己搭建起来。如同《人面桃花》中的那一段戏文所写:“花树荣枯鬼难挡,命运好来天裁量。只道人世太吊诡,说无常时偏有常······”
“底层与贫困,往往相链接,有时人生只要有一种叫温暖的东西,即使身在底层,处身贫困,也会有一种恬适存在。最可怕的是,处身底层,容身的河床处处尖利、兀峭、冰冷,无以附着,再加上贫病与其他生命行进装备的胡乱组装,有时连亲人也不再相亲,儿女都羞于伦常了,更遑论其他。问题是很多东西他们都无法改变,即使苦苦奋斗,他们的能力、他们的境遇,也不可能使他们突然抖起来、阔起来、炫起来,继而让他人搭台,自己也去唱一出体面的大戏。他们永远都不可能在森林里遇见连王子都不跟了,而专爱他们这些人的美丽公主,抑或是撞上天天偷着送米送面、洗衣做饭,夜半飘然而至,月下勾颈拥眠的动人狐仙。他们只能一五一十地活着,并且是反反复复,甚至带着一种轮回样态地活着,这种活着的生命意义,我们还需要有更加接近生存真实的眼光去发现,去认同。”(摘自陈彦《装台》后记)
周桂荣的进门,菊花再度以摔花盆抗议,在家中制造噪音,也呼应了文章开篇蔡素芬进门时的情景。对于刁顺子,这似乎又是一种循环,他的命运一直在“无常”与“有常”中轮回。
《装台》以蚂蚁搬家结束,蚂蚁在这书中多次出现,在蔡素芬离去后,刁顺子甚至梦到自己也成了一只蚂蚁。在蚂蚁的世界里,感受着在人世中未曾有的温暖与尊重。刁顺子所求的也只不过是温暖,但在现实里:亲生女儿刁菊花却像恶灵般驱散他珍惜的人,工作中寇铁克扣工资,来自外人的鄙视与嘲笑。看完之后,确实让人唏嘘不已。刁顺子认为蚂蚁搬家托举着比自己身体还沉重几倍的东西,却有条不紊地进行,这个过程很自尊、很庄严,尤其是很坚定,是需要打舞台追光艺术品。
人很伟大,也很渺小。在这个社会中,人与蚂蚁无异,都是负重前行,这前行的过程也很自尊。很庄严、很坚定。若你遇到这群平凡而又伟大的蚂蚁时,也给他们打一束追光吧!
借用刁顺子小学老师的那句话:“腰挺起来,再挺直些。这不就行了吗?”
最近在上教育经济管理的课,课上老师说的一些现象,以及观看纪录片《56up》的一些感触现在似乎都一股脑儿和这本书部分感受融在一起了。
不管未来怎么样,“腰挺起来,再挺直些。这不就行了吗?”
PS:陈彦在后记中写到“小说到底是在讲生活”,现在我倒明白了那些看似粗鄙的言语实则是对书中人物形象最好的刻画。初读时对书中语言的抱怨,实则是我的眼光狭隘了。但庆幸我未放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