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忆梅

        清明在即,总让我想起那些已故去的人,我最亲爱的父亲,少年夭折的梅梅小妹,还有在我眼中神一样存在过的奶奶。他们都曾是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命运使清明然,他们在我人生中最关键的时刻离我远去,成为了这个世界我最最怀念的人。

        梅梅小妹不是我亲妹妹,是我四叔的女儿。因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而少年早逝,她过世的时候才19岁,正是如花的年纪。

        梅梅从小身体孱弱多病,还在月子里的时候就常去医院打针。家人们都格外疼爱她,尤其奶奶在世的时候,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尽可着她。她也乖巧懂事,聪明好学,写的一手清秀的好字,从小学到初中都是一路捧着奖状上来的。可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学习成绩优异的她连初中都没上完就辍学在家了。我记得当时她是班里的学习委员,每次到老师办公室抱作业本,上楼时都要歇好几次,才能回到教室。当时她告诉我时很平静,可我的眼却湿了。

        天生好强不服输的她,不愿意屈服于病魔的淫威之下。那时,电脑才刚刚开始普及,打字复印行业才开始兴起。她就到新华街上唯一一家打字复印部去学习。每天早出晚归,有时候晚上回来太迟了,四婶就去接她。短短三个月她就出师了。四叔在自家门面上给她开了一家打字复印部,店名就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直到现在离她过世都十七年了,她弟弟弟媳接手了店,还一直沿用着这个名字。店里生意一直不错,后来她还带出来了好几个徒弟。

        因为心脏的问题,她身体很瘦弱,一米六几的个子,却瘦的像一把柴。面色、唇色常年发紫,瘦小的手握在我手中总是那么冰凉,指甲也是紫色,没有月白,周围总是有很多小刺。记得有一年正月初一,阳光很好,我带家中一群小家伙去给五叔六书家拜年。路有点远,要穿过一条国道。小家伙们都兴奋的不得了,一路撒开丫子跑个不停。我只得快走几步跟上。“姐姐,我跑不动了。”身后传来梅梅轻柔的喊声。我回头一看,她还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弯腰喘气呢。我走回去,扶起她。她把冰凉的手伸进了我的臂弯,我俩在暖暖的阳光下慢慢走着,边走边聊天。知道多年后的今天,她那句“姐姐,我跑不动了”还经常在我耳边响起。

      梅梅的小名本叫雪梅,这总让我想到在冰天雪地中傲然盛开的梅花,她一定会像那梅花一样不畏艰难险阻,不畏命运安排,战胜病魔,重获新生的。可是现实是如此的残酷,如果换成现在,梅梅的病应该没问题会治好,可是在她小时候医疗条件还很差,医生说还不能做手术,先静养着。等她长大了,医疗条件成熟了,却已错过最佳治疗时机,回天无力了。在她19岁那年,医生最后的诊断给了四叔沉重的打击,忍着悲痛,他和八叔背着梅梅逛完了西安所有的旅游景点。我想起从小到大,还没送过她什么礼物,就亲手学着织了一条金黄色的围巾送给了她。她非常高兴,那个冬天只要出门就会围上它。

        可是命运之神还是把她永远留在了十九岁。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是在医院度过的。当我们在市医院见到她最后一面时,她已经被病魔折磨得奄奄一息了,不能进食,只能靠药水维持生命,不能卧倒睡觉,只能靠着被子半坐着。一大家子人把病房围得水泄不通,没有一个不流泪的。

        我永远也忘不了2013年寒冬的那一天,我和老公刚刚从市医院回来,就接到了梅梅过世的噩耗。我没想到这一切来的这么快,不是才刚刚见过她吗,怎么说走就走了呢。那时交通还不发达,等我们赶回老家时,天色已晚,梅梅早已回来了。原来,她早就不想待在医院,想要回家来了。四叔四婶满足了她的愿望,带她回了家。回来后靠在炕沿上喝了几口水,说想要休息,就上炕躺了下来,谁知就再也没醒来……

        那天是小年,原本是家家户户团圆,开启过年模式的日子,而我们却永远地失去了亲爱的妹妹。全家人沉浸在一片深深的悲哀中,不知那天大人们做了什么,而我们小一辈的这几个流着泪忙了一夜。想着梅梅这一生这么短暂,从出生起就一直被病魔缠身,什么好生活都没享受过,现在她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再也没有病痛了,她也应该好好享受生活了。我、大姐姐、二哥哥几个人待在她的打字复印部里,默默地为她做纸电脑、纸手机(那时手机才刚刚有,梅梅还没用过)、纸楼房、纸车……凡是能想到的,我们都做了。

      第二天早晨,天下雪了,家里人说老天都在可怜梅梅。她被放入一个人狭长的匣子了,四叔亲自为她戴上了我为她折的纸戒指。大门开了,路两边站满了人。匣子被抬到了车上,身后顿时传来一片家人悲痛的哭声,四婶的哭声尤为凄厉,紧紧地揪着我们每一个人的心。我和大姐姐也抹着眼泪上了车,一人趴一边,紧紧地抱着匣子。车开动了,寒风迎面吹来,我却感觉不到一丝寒冷,只是想这寒冬腊月,天寒地冻的,梅梅越是怕冷,此时的她在匣子里是不是更冷了,抱紧一点,再抱紧一点。

        梅梅没有进祖坟,而是被埋在了祖坟边上。孤零零的一座小坟,四周长满了干枯的荒草。四叔为她立了一小块黑色的墓碑,上面写着“张艳之墓”。从此,她便离开了亲爱的家,长眠于此了。我们见她的次数只限于清明、七月十五和过年了,但她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我常常想,如果梅梅还在世的话,她一定也会和这世间的其他女子一样,谈一次轰轰烈烈的爱情,选一个能托付终身的人结婚,然后生子,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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