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苏轼
第一次读到这首《定风波》是15岁那年的酷夏。15岁,是忧郁的年纪,初识强说愁的滋味,便寻愁觅恨起来,于是偏喜后主的忧苦、小晏的伤别离。
那一日午后,热浪一次次破窗而入,夹着惊天动地的蝉声,世界似濒于爆炸的边缘。信手扯开《宋词》,却是一句"一蓑烟雨任平生",这让人心惊的句子,让人巨震的意境,一股凛然之气刹那间窜遍全身,酷暑蝉嘶转瞬间逸去无踪,我心中只久久地回荡着这一句:一蓑烟雨任平生,一蓑......整个下午我都无法从震惊中回复,而今光阴箭去十年,对这一句的记忆仍清晰如昨。
后来拜读林清玄先生的一篇散文《温一壶月光下酒》,内中谈及他儿时读到这一句"一蓑烟雨任平生"时也有着一样的心惊,那个竹杖芒鞋在疾雨中吟啸而行的老者形象深深地刻入他的脑海。想来这一句不知给多少人的心灵带来震颤,这一颤就颤了几十年、一辈子。
我的青春并未陷入烦恼的漩涡,也许正是那个酷热的夏日午后,有这样一句"一蓑烟雨任平生"跳入我的生命,虽然年少轻狂时未能深悟词句的意境,但它毕竟还是在我懵懂的心田里设下了航标,让我时时警策。
人必有一生烟雨,能做到烟雨任平生当然不容易,但只要持竹杖、着芒鞋,吟啸徐行,无惧于穿林打叶声,待到雨收云散,再回首来时路,可能真个是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吧!
人生路漫,我不知未来的路尚有几多风雨,但每一场风雨中,必有我披蓑而行的身影,只为暮年一回首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