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社会言情】爱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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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辞了职,在一段时间以内也只可自己一个人知道。他忽然觉得很委屈,不为日娜的事,也不为辞职,而是辞职之后不能立马找份新的工作。他想也许等到春暖花开,他会回去上海,重新开始。
好在踏入社会以来,他在工作方面兢兢业业、出类拔萃,已有五十几万元的存款。他还曾设想过来一次盛大的环欧洲旅行,那么,接下来将要花销的,就当作旅行了吧。
临入眠之际,亦风在考虑送夏雪什么礼物好呢。有一点他是清楚的,即他与夏雪之间,只是一场普通朋友关系。无论他的心意有多重,事实是分明的。
老同学!老朋友!不久于世的病人!他应该送什么东西给这样的夏雪呢?终于他没想到就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七点半。以往这个时候,他大多已经到公司了。天啊,如果不是决定了辞职,新一周的第一天岂不是要迟到了?好险!干脆现在就打个电话不干了吧,这个电话不打出去,总觉得不踏实。
打给公司的王总。作为公司副总经理的王总,一向器重他,两人更加熟络了之后,就像大姐姐一样关心他。
“全拜托你了,王姐。如果需补交正式的辞职信的话,我今晚之前写好电邮给你。”
亦风将辞职的原因坦白相告后,这么说。当然,为进一步凸显辞职的必要性,他将夏雪说成了一个特别需要他的人,对此,他有点心虚。
“失去你我很难过,但我知道这儿迟早留不住你。你放心吧,你应得的酬劳我保证不会少你一分,至于辞职信嘛,这儿没那么多规矩,不用了。”
“那好,谢谢你两年来的照顾。对了,你能不能给我个建议,认为我应该送病人什么礼物好呢?”
“送花啊。第一次送病人,一定少不了花的,吉祥喜庆嘛,何况她还是个女孩呢!”
“好,就送花,到时我就说是你给的建议。”
话是这么说,但送花本来就不难想到,而且亦风觉得只是送花还不够表达他的情意。
起床洗漱时,亦风不小心发现,今年的第一场真正意义的雪已经遍地铺展开了。之前依稀也曾落过,但触地即化,到头来留下的只有一层水湿,算不上什么下雪。
望着一片耀眼的盐白,亦风竟忽然感到胸口深深的刺痛。是这片不请自来的雪!
印象中,打从进入冬季,一直到昨天,让人提不起精神来的灰色正是人间的基色,尽管如此,他总算适应了。可是眼前骤来的白呢,却让人莫名地恐慌,甚至比血色更加残酷。虽说所有颜色之中,大约白色最能代表事物的纯洁,然而,白色不也正是死亡的颜色吗?
不管怎么说,大地之白已经彻底将人世间的一切存在,更强烈地映显出来了,而人世间都有些什么呢?无非是幸福者眼中的幸福,悲伤者眼中的悲伤。亦风的刺痛,想必正是因他此时是一个悲伤者吧。
吃了早饭就出发了。他穿着黑色的保暖大衣,内里是齐整的西装,再往里是一件羊毛衫和一件暗红色的衬衣。
他的这辆丰田还是与日娜一块去买的,花的是他一个人的钱。日娜提出分手时,他想将这辆车送给她,但那时因为还未对日娜完全绝望,自然不合适那么做,谁想日娜却说她不可能会缺任何东西,无论是不是属于她的,她只带走他用不着的。
尽管坐在车内脱掉大衣依旧觉得暖,根本不必介意外面零下好几度的寒冷,但他心底的沉郁还是那么顽固,没有一点消散的趋势。
一开始他只管不去理会,以为它会因他的无视而识趣地自动消失,原来没有,但好在在这一点上他的心理准备倒是有的。
很长一段路下来,他都不能松快地呼吸,看来他不得不好好想想这个问题了。首先是辞职的事,虽说是经认真权衡过的决定,但除非是心安理得的休假,他平日可是连因为有其他重要的事而请个假,都会感到愧疚不安的。再就是从昨天开始,他已经永远失去日娜了。想尽情地哭一场,眼泪对他这个年龄的人,却早就不能召之即来了。
此时哪怕随便发生一点事也好哇!
正在愁闷不堪的当儿,电话响了。
蒋梦宇!
亦风喜出望外,虽然还不知道什么事,也已经快忍不住大叫起来了。
与梦宇一别两年有余,这还是她头一次跟他联系。当初他选择离开上海,并没有向她做任何解释,她或许会以为那是因追求她不成导致的,而实际上他也希望她这么想。另有一点,他不将原因如实相告,也是奢望他们还有再联系的可能。
“你们那儿下雪了!”
梦宇时隔两年多主动打来电话不说,从她话语中的情调来看,她依然当他还是从前的甘亦风,并且似乎对此相当自信。亦风很受感动。
就他一生迄今的见闻而言,梦宇由始至终都是最可爱的近乎无可挑剔的女孩,没有之一。他从未像渴望得到梦宇那样,想得到任何东西,说得这么绝对,他知道不过分。
“是呀,昨夜下的,你怎么知道?看天气预报?”
“嗯,对。手机上看的。”
梦宇暂且歇语。这本身就是在暗示他什么吗?亦风一只手打着方向盘,车子行驶得很稳当,与此同时,他在试着揣摩梦宇的心思。这是一个须严肃对待的尝试自不消说,更是一个涡流一般容易使人顺势沉溺的尝试。
“你找我……”
终于,一股想哭的冲动瞬间袭来,他想会不会梦宇愿意接受他了。这则在他十分忧郁、失落之际隔了两年之久的电话,加上梦宇欲盖弥彰的若作无事的语气,以及当初任何人包括他们自己,都觉得他们是天作之合、天生一对……但他不敢说下去。
“你现在做什么工作,怎么样啊?”
梦宇一定以为他不会率先挂断电话,或者他正在开车,所以同样不知该如何表达心声的她,做好了慢慢来直到他懂她的意思为止的计划。
“不在银行做了,卖房子!”
梦宇的爸爸是一家中德合资银行的总行长。
“挺好的,卖房子赚得多嘛,应该比你在这儿做贷款好吧。”
“没有。”
谈话气氛正悄然滋生一种甜蜜的味道,亦风也因陶醉而一直心驰神往。他忘了两年多那么长的距离,也忘了自己此时是一名司机。
只听低沉的一声“咣”,接着浑身一震,感到胸间被安全带突然勒得紧,还未觉得哪里痛,便意识到撞车了,一颗心猛地提到嗓子口。电话里的声音在继续,他已无心理会。
好像也没有受伤嘛!
被撞的前头一辆白色小轿车的车主,气汹汹地下了车,看了看车尾,就气不打一处出地敲他的门玻璃。他心下一想,看来不算严重。
他连什么时候踩了刹车,或者踩没踩刹车都不能确定,熄火倒是记得的。人没伤就好!
“喂,我刚刚在开车,一不小心大概是追尾了,你等一下,待会儿我给你打过去。”
亦风边说边摇下车窗,尽量使那位大姐的吵嚷让梦宇听到,以证明的确出了事。因为尚不清楚两辆车的破损情况,悬着的心犹未能放下,好在此事得以落实。
“那你没事吧?需要的话,赶紧去医院,其他事都不重要,不用急。”
梦宇的紧张不至于将他打动,他想或许与他没将自己的紧张传达过去有关。无暇再辨了。
“好,我看着办,先这样。”
挂了电话,亦风下了车,先是赔礼道歉,见对方丝毫不领受,自己又不愿多耽搁,便说他赔。
对方怒火高涨,生怕索赔结果不满意,声称自己是正常驾驶,不怕把事情闹大,一切损失亦风必须全权负责。亦风没有意见,虽则并不能肯定对方果真如其所言,系正常驾驶,怕也八九不离十。
他见对方的车子损伤不算严重,提议私了。谁知对方见他态度好,不在乎赔款的多少,竟漫天要价,他无法接受。
两人各据各理,短时间难以达成一致,但气氛渐渐缓和了一些。试想,倘若没有梦宇的电话,根本就不会发生此事,但亦风还是要感激。
突降的天大喜事,不仅让他在面对对方的无理纠缠时,仍然可以保有喜悦的神色,更加让他对未来重新充满了美好的期待。
“我说,你怎么还笑呢,年轻人?”
一经大姐亲自指出他的离奇之举,亦风反倒笑出声了。
“没有啦。刚刚真把我吓得半死,好在人没事,不幸中的万幸,我这才笑呢。非常对不起,我完全只考虑自己了。”他见大姐似乎蛮有兴致听下去,便摇了摇手机,“从前在上海的时候,有一个人实在令我心向往之,后来她因有特殊原因没能接受我。两年了,她又打来,我想也许我们还有可能。”
“那你也不能这么不小心呀,我被你害惨了!你耽误我事儿了,你知道吗?”
“抱歉,总之该赔多少我就赔多少。”
“还用说啊!该怎么办呢?我不会处理呀!”
大姐仍想走私了的路子,因经公的话,麻烦浪费时间不说,最终只怕也没得赚。
“您这情况,维修也花不了几个钱,顶多几百块吧,您心里有数的。这样,我就现场给您不多不少一千块吧,再多的话,就只好联系保险公司了。”
“那……行吧!主要是我有事,不能耽误。联系保险公司,又要报案,又要什么定损啥的,我现在还真没空。”
亦风以网络转账的方式,转给对方一千元,了事。